酒店卫生间的焚香。
丫头执着器皿铜柄绕花琴师慢悠悠转了几个圈儿。直到琴师如处身云雾仙林的仙子般,缓缓伸出纤纤玉手漫扒开云烟,仙步徐徐整羽衣般“移”躯到古琴前。
微醺惊得舌头都冒出来了,抖动道:“花师父是不是我以后弹琴之前也得这样?”
可花琴师哪里有空理会她,早就沉浸在与琴魂神思交合当中。
只见她眼睛闭合,翘睫微颤,玉手轻轻慢慢地在琴弦上一寸一寸地挪动。继而微风轻拂,纤柔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将纤缕交缠的丝弦拨动,如春日的柔风,正一下一下地撩动岸边的扶柳,暖融而清明。
微醺和颜夕侍立在旁,感受着这时而春和景明,时而沙鸥翔集,时而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作者有话要说: 花琴师又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性情中人
☆、第35章
“据闻六姑娘幼时曾跟名动京城的厉师傅学琴,不知姑娘已经学到哪个阶段了?”丝弦渐渐平息,花琴师柔荑般的玉手最后仍爱不释手地放到琴身的漆面上,久久移不开目光。
微醺暗暗吐舌,抚着额发,难以为情道:“就会看文字谱和简单指法而已。”
花琴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轻抿唇笑着,问道:“《碣石调幽兰》可曾弹过?”
微醺反应不过来,“蛤?”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摇摇头道:“不曾。”
“《霓裳羽衣》呢?”花琴师把柔指搭在另一只手的小臂上,懒懒道。
微醺还是摇摇头。
“那《律语》总有谱过了吗?来回就那几个音”她似乎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厉师傅教过的徒弟,还不至于连基础几首曲子都不会吧?
微醺的头颅几乎已垫地了,脸上火热热地摇了摇头。
其实都怪自己,当初她爹扑心扑肝地替她找了名师辅导,那厉师傅可是太傅千辛万苦搜来给皇子公主们教授的琴师,是托了皇后娘娘的情才得以请入府中一段时间的。人天家都珍惜得很的师资源,她倒好,三天两头地捉弄人,不是翘课让师父干等就是糊糊混混地乱弹一通,惊得窗外夯雀堕檐、猫儿炸毛、狗儿夹尾而逃
“我本以为幸得机会窥得一二厉师傅如今的功力,看来是徒劳了”花琴师幽叹了一声,话音夹杂似是非常可惜,慢悠悠站起,把位置挪了出来给她。
“明白了,我们从七根弦的含义和琴的摆法坐姿开始学吧”身后传来她空悠悠的声音。
微醺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想说其实不至于呃,这些还是知道的。但为了维持态度庄重,还是噤声了。
花琴师讲解得很细致、很认真。讲完了右手的组合指法和左手的按音滑音后,就开始让微醺和颜夕轮流上场简单鼓奏。
颜夕只是简单的陪练,席下微醺破天荒认真记了大堆黑压压的笔记,他却只是侍立一旁听而已。可是到上场演练时,微醺却发现他动作的流畅感和指法音色都抓得非常准,不像是初学者。
微醺偷偷地问他是不是有学过,他却只是抿唇轻轻笑笑不语,有一瞬间的恍惚错愕觉得他笑容竟和花琴师有些相像。
课后花琴师毫不犹豫直言让微醺留课,由颜夕辅导她直至这一课上的知识完全通透为止,不通透不得吃饭。
于是微醺悲哉了,自己先前学了大半年竟然要倒回来让身边一个才第一天学琴的小丫头补习功课,说出去丢人不?
“好了,别发呆了,专心点,左手按弦取音,右手轻轻拨弹琴弦,像这样”收回神思,发现颜夕已经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过来分别抓着她两手按弹起来。
青丝垂落到她脸颊上,随着他的动作轻扫游移,她禁不住痒笑了出声。
“严肃点!这奏琴不是玩乐,是君子修养的最高层次,亵渎不得!”看颜夕一脸严肃的样子,微醺不禁觉得更好笑了。
她半偏过头,本还在琴弦上游走的指尖,不知不觉游到颜夕的脸颊、挺直的鼻梁、浓英眉和因为生气而蹙起的眉宇间。
“姑娘再这样我就不教了!”看颜夕气呼呼的样子,虽然她还想逗弄一番,但无奈害怕花琴师下回因为她技艺不精而告到冯氏那里去,还是讪讪地收了手。
清泠泠的琴音从有二层游廊环绕的绣楼底层传出,不远的湖面映着暮色暗淡、泣血残阳,不时有鸟雀“呀呀”地飞过,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腾。静默掩映的幽林深闺里,有眷伴相陪,读书写字,弹琴鼓奏,安静地度着日子,时光能在深处凝滞。仿佛无论时光梭行了千百年,那幅画卷依旧清晰就在那。
夜间的国公府里还有随处可看到的白耀耀的长廊灯笼,可是一到后半夜灯烛就因为不再添油而纷纷熄灭了。因为再过不久,一些仆人们就要捧着青灯出来工作了。
往往这个时候是国公府投入黑夜最深的时候。这时,东院外的灌木中有衣物擦动枝叶发出细微的声。一个瘦长的影子徐步渐近地往东院的后书房靠近。
身后骤然被人一拉,花琴师顿时吓得想惊叫出声,却被背后伸来的小手拉低了身子,嘴巴随即被另外一只小手捂住。
“嘘!”暗黑中,依旧窥得那双小手的主人清冽有神的眸光。
“筵儿”花琴师看清了来人时,抑制不住地小声哽咽。
“姨母,您别费心了,那东西在皇后那儿,你找不到的。”颜夕叹息一声,想要把她拽到旁边湖畔的水轩楼阁上。
“筵儿你我还以为你已经随了你那命苦的爹白天见到时,我差些就要控制不住了,你快快告诉姨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花琴师随他去了水轩阁的上层,瞅着夜色未泯拉着他的手道。
原来颜夕的外祖父也是一三品京官,后来因为出了颜夕父亲的事也遭到了连累,被贬到了小地方当知县去了。
颜夕的娘同胞的姐姐是京城出名的老姑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只知道长得其丑无比,以致过了标梅之期一直无人问津。
自打妹妹妹婿死后,花姨母就一路花钱托人探听,直到终于有机会进入国公府。
其实她起初只是觉得妹婿的死有蹊跷,知道最后案子审理的是国公府的大理寺卿蒋戚耀,于是就决心摸进来查探一番,想要还妹妹妹婿一个清白。
这时颜夕已经把事情原委完完全全告诉她了,她更是气得牙痒。还扬言要找机会闯进皇宫面见圣上,被颜夕制止了。
颜夕说:“姨母您又何苦再说这逞一时意气之话?即使那证据如今被你找到,你以为以如今国公府的势力,能够起什么风浪?大不了就是不了了之,再安□□一个诬蔑的罪名。”
他看得很通透,如今这世道就是权势当道,有权有势的话你就是再多的证据也无力逆天。
幸而他如今找到一条出路:自靖朝□□皇帝开始,明文规定朝廷无论多大的官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