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时,李颜已经以一手撑着下腮,闭目养神,腰肩笔挺,面如猴臀。
在她站定在他跟前之际,他微微半撑开眼皮,露出一半深如古水的眼眸,慵懒地道:“去哪了?那么久,可不要走丢了。”
说着,他又开始慢慢盍上浓长的黑睫,整个人岿然地端坐在那,仿佛千百年依旧停驻在那,不动一动一般。
微醺轻轻往石桌上搁下了凉茶,静默地坐在他身后的石墩上,心闷苦涩,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也一动不动。
回去的时候,李颜脸上的红晕已经去了大半,微醺比来时少了一些笑容,他看在心里了。
回程的途中,李颜不敢让她在前头驾马,而是把她拉进帷幕,与他一并坐在车厢中。
车厢内光线昏暗,一路颠抖中,她始终一言不发,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嗯,你累了吗?
方才让你挡酒你不高兴了?
跟着我赴宴让你无趣吗
李颜在心中设想了千百种搭话的口吻,却终是感到不满,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
突然,车子一个激荡的趔趄,一直一言不发的微醺一个栽倒地扑到李颜怀里去,李颜也适时地用双臂圈拢着她身体,以背部与前方车厢相抵,用后背承受住所有的冲击力。
☆、第107章
但两人依旧不可避免地重重往前栽去, 微醺的额角被李颜的胸骨撞得生疼, 李颜就更冤了, 胸背前后都被夹击重挫得不轻。
前头顿时传来“吭哧吭哧”的利器碰击声,还有打斗声。
微醺心一惊, 下意识要往窗外窥视情况, 却被李颜一把按住头颅埋进他怀里, 然后就听见他往她耳际轻声低沉道:“别作声!不要出去,我去看情况!”
接着, 昏暗的车厢内翻起一阵风, 车内就空荡了下来, 徒留了她一人。
外头的打斗声开始逐渐远离, 愈渐小声。
微醺伏在那里,什么也不敢想。她明白, 是李颜怕牵连到她, 故意把人给引开了。
车内,依旧昏暗一片, 沉寂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再次被人驾驶行进了。
微醺吁了一口气,以为是那些人终于被击退了。
她刚想打开车厢掀开幕布看看李颜是否有在车上之际,前头架着马的两个身穿黑衣蒙面的剽悍大汉恰好也回转过头来看她。
这一六目火花碰撞之下, 微醺惊叫了出声。
原来那些人的目的是要掳走她!前头派来打斗的人只是个幌子, 紧接着再派两人在后头把她掳劫走。
当微醺被五花大绑起来,悔恨交加地躺在车厢里时,含着泪心里想着的却是:究竟是什么人知道她国公府姑娘的身份, 要掳劫她又是为的什么?
塞在她口中的巾帕似乎渗了一些迷魂的草药,她在车厢里颠簸着颠簸着,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地,就昏死过去了。
待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惊觉自己已经躺在一张暖炕上,身上盖了厚厚的褥子,听见炉火在身下烧得噼里啪啦的。
微醺迷糊着眼,扶着炕沿坐起,顿觉身体如驾在一片浮云上,即使坐着不动也能感觉到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往后,飘摆不定。
屋内很暖和,且看屋里的架构和摆设,她有种自己曾经来这住过的感觉。
她掀开了厚褥,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衫,扶着墙一步一步往窗前靠。
指尖沾了唾沫,化开了直棂窗前厚厚的窗纸后,她看见外头一片白茫茫的雪花翩飞,还有丝丝凉意直渗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连忙蜷缩起身子。
一个灵光忽闪,微醺终于想起来这是哪了。
是中都寺后娘娘殿的厢房,她儿时一次留宿中都寺时曾与颜夕一同住过的房间!
她想得果然没错,翌日一早,就有小尼姑来领着她到中都寺正殿去。当年那个笑起来找不着眼睛的掏颜尼笑勒佛如今已经益发“巨硕”了,只是笑起来依旧亲切喜人的,如同一座会行走的活生生的佛尊一般。
“阿弥陀佛,施主可还记得贫僧?”掏颜尼眯着眼,无论何时看皆像是笑眯着的。
“当然记得了,掏颜尼师父,我记得我之前几乎在自家门前被掳了,缘何现在醒来会在你们的寺庙中?”微醺疑惑得不得了,只是一路走来的时候,旁人对她的问题皆微笑着沉默以对,让她更加着急。
“我要回去我不知道,颜夕他们怎么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低沉下来,一想到京城距离这中都寺怎么也好好几天的路程,即使发生了什么,也早已成定局了。
掏颜尼眯着眼沉默了半晌,才合掌道:“施主你所说的,距离你现在,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
微醺一惊,忙问如今什么日子了,掏颜尼鞠一鞠身,眯眼回答道:如今已经腊月了。
掏颜尼把她领到了一个禅房,那里光线十分昏暗,只有梁顶开瓦处有几束光直透射进来。梁下站了一位穿白袍,双手负背,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转过身来的一刹那,那利索的姿态总能让她想起一个人。可惜面上却覆了一个半边色泽明亮半边黯淡的银制面具,在梁顶透进的光束下熠熠生辉,压根瞧不到他的面容。
他的声音是极具磁性的那种,唤她的名字时,带了一丝惋叹和柔情,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这男子有种与她相识已久的感觉。
醺儿他唤她醺儿
在有一次中毒的时候,在梦中就曾经有一个面戴银面具约二十来岁的男子,用那样的语气唤她,叫她支撑住。
“敢问公子你,认识我吗?”微醺怔怔地站在原地,此时掏颜尼已经走出了禅房,把门掩上,室内的光线更是幽暗了。
听掏颜尼说,当初她被人掳走即将被摔下悬崖之际,是眼前这个男人出现把她救下带到这里来的。
那男子爽朗一笑,道:“你忘了?五年前,可是你到这儿寻我的。”
微醺努力搜寻记忆,思索半晌,随即惊讶道:“你你就是那个雕塑者??”
男子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微笑着。
他就是,那个雕刻“北京鸟巢”的人!
“大佬!带我回去吧!”微醺连忙冲上前来,殷切地拉着他的衣袖道。
男子皱了皱眉,语气中带了丝沮丧,“难道,你想到的只是要回去吗?而且你是要回去哪里?”
微醺愣住了,松开了拽紧衣袖的手。
对呀,在未知颜夕情况如何的情况下,她是要回去哪里?
她紧攥了双手,吸了吸鼻子,突然又想到风荷姑娘手里的花灯,她那句“所爱之人赠予”,颜夕每当看她光裸的鬓边时不一样的眼神,《莺莺传》里张生理所当然的抛弃
别说爱情这东西压根是太理想化的产物,在这个男权至上,追求名利禄的世界里,找一份毫无杂质的爱情,压根就是痴人说梦话
她再不舍,对颜夕再喜欢,那也只能是单方面的付出难以有完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