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往后仰望, 看见的却是李颜颀长伟岸的身体,和他脸上不苟言笑的淡漠。
“呃拂拂冬呢?”一刹那的血液上涌让微醺此际有些晕乎乎的, 她无法思考发生了什么。
李颜继续用他那已出落得厚实修长的手一下一下地编发、拧旋、固定。微醺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发痒。
“是你的丫头,说拂冬弄的发髻不好看,非要让我来一趟。”李颜在后方手势熟练地继续绾发,漫不经心道。
微醺的脸红了红, 低垂下头, 双手紧张地揪着衣摆,都皱成了一团。
片刻之后,铜镜中出现了一个造型特殊别致更能衬显微醺灵动气质的发髻。数根发辫攒成精致的花簇状, 一路从右前鬓披落倾泻下去,一如那深秋后灵动清凉的溪流盘旋而过。
微醺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左右摆动头颅欣赏着。
“好了,我也得下去做准备了。”李颜说着,正要转身离开。
微醺连忙站起,急于想要追问他一些事,结果在离开绣墩时被压了裤腿,整个人往前倾倒过去。
李颜转身过来,猝不及防地接住了她。
可她扑过来的时候,双手推到了他左胸前的伤口,瞬间感觉到内里迸裂开,有汩汩热流溢出。
李颜怕她看见,赶忙挪过了身子,微醺还尚未站立稳就失去了支撑,一下子重又摔倒在地上。
可李颜已经背转过身,用手捂着伤口迸裂处,衣服前襟已经染出了一点点殷红,忍着痛揪着眉头转过脸来,淡淡地瞥了眼微醺,漠然道:“自己能起就自己起来吧。”
说完,他就慌慌忙忙地离开了。
那个伤口,是前几天捉拿凶狠的大越歹徒时,被突然亮出的暗器狠狠地刺过前胸所致。幸好并没伤及内脏,还能强撑着身体来参加微醺的笄礼。
笄礼在国公府内的女祠举行。
祠内祠外参加这次笄礼的宾众皆换上了红色的衣物。
拂冬手举托盘,托盘上盛放着笄礼要加的衣物和笄簪,行举缓慢一步一挪地跟随她姑娘的步伐往前。
每走至数步,皇后派来当正宾的老嬷嬷就上前为她加物。
一旁的琴韵袅袅娜娜地萦绕着,微醺垂着眼,在这众人都感觉十分紧张庄严的礼仪中显得格外镇静,是因为内心的安定。
跨入女祠门槛后,老嬷嬷首先过来给她添加银笄,在童衣上披了素色襦裙,用细带系好后,再往腰间塞了罗帕。
再走至十数步,来到女祠正中,嬷嬷再度过来给她披上碎花暗纹的曲裾深衣,往头上那个精致的发髻上簪上碎玉摇曳的碧玉簪。
尔后,端坐在一旁抱琴轻抚的李颜,修长的指尖加速鼓动,乐韵立马转到了高潮激昂部分。
更换过一身干净的暗红色衣物的他,此际脸部沉静自若,压根看不出来曾受过伤了。
当微醺顶着头顶稍有重感的簪钗,微垂着头,双手端庄地交握腹前,轻步莲移至祠堂牌位跟前跪下时,老嬷嬷像唱歌儿一般嘴里含糊叨叨着什么她没有听清,她只一味专注着身后激悦欢畅的琴声。
尔后,嬷嬷结果拂冬托盘里大红绣云纹锦边的大袖长裙冠服,替微醺穿好,一点一点细致地整理,系好复杂的结后,就开始往腰间一件一件地添加叮当作响的佩绶。
再而,就是最后一步,加钗冠。
微醺也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唾液,眼睛微微往上抬了一抬,就看见托盘上那个花式繁复的银点翠镶白玉钗冠。
她深吸口气,据说带上这顶钗冠后,就代表能嫁人了。
正当老嬷嬷即将把冠冕加到微醺头上之际,身后传来了“簌簌”的拂衣物行礼的声音。
“参见太子殿下。”
微醺一错愕,连忙转头往后看去。
跟前的老嬷嬷端着冠冕见势也准备往前行礼之际,闵太子微笑着拂了拂手,身后的侍从连忙捧着一个匣子快速往前走到嬷嬷跟前。
“大家都不必多礼了,快快起来吧。”闵太子笑着道,“小表妹,闵表哥这次来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你一个钗冠好了。”
说着,那侍从打开了匣子,把一顶红玉宝石镶金点翠的百花金钗冠递到嬷嬷手里。
珠翠宝石间一红一绿相互映衬着,发出熠熠的光,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微醺内心忐忑地继续跪着,接受着冠钗加冕。
在六姑娘的笄礼上,任谁都意料不到太子会莅临,而且还是不动声色的,领着大群人马举着大阵势过来。就连蒋戚耀也不知道。
那时人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外了,太子依旧不让人进内通传,却只自个儿领着三两个侍从悄悄入内观礼。
太子此举,显然就是做给外头的人看的。
至于为何要做给外头的人看,很简单,就是明摆地对外头乱散布谣言的人说:“看看,你们乱传谣言诋毁的姑娘是太子爷罩着的,不要命的话就尽管继续传吧。”
然后,京城内传的就变成了:
“,你知道吗?据说太子爷要娶呃国公府的六姑娘为妃了!”
事情经过进一步升级后,就变成了朝内权臣联合一起弹劾蒋戚耀和规劝太子。
本来蒋戚耀自身的身份就容易惹来匪议,已经有一个握重兵权的长兄了,若说皇上当初是为了讨好魏国公才娶得蒋氏为后,那么,如今不是架空蒋老三的权力,而是纵容他走进朝堂,又是为的什么?
可皇上就是一直眷顾着他,而且这些年来也一直洁身自好,主动与皇后拉开距离,并且立有功劳也没有出错,于是底下的人就一直苦于没有一个弹劾的理由。
可是,太子此举却帮了这些弹劾官一个大忙。
那蒋府六姑娘在京城已经传得声名狼藉了,不少以往打算与蒋家结姻亲的权宦都主动拉开了距离。可这个时候,太子居然给予暗示。
若然不是爱女成痴的蒋戚耀从中作梗,又有什么理由能让太子去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皇上面对如飞雪般扑面而来的雪白的弹劾纸片,无可奈何地把太子唤到了跟前。
“闵儿,外间传说你与魏国公府六姑娘交情颇深,更欲娶其为妃,可有此事?”
闵太子微笑下撩袍服拜道:“父皇,儿臣深知您年轻时与蒋大人之间的渊源。儿臣这么做只是为了替父皇分忧,还了这份恩情,父皇与蒋大人之间两清后,以后便也能够随心所欲地行事了。”
皇上沉沦片刻,一捋胡子道:“你大概有所误会了。”
闵太子从容地微抬起脸,双手作辑道:“儿臣愿闻其详。”
皇上朝御园里与两人相距不远处的依旧沉默不喜言语的艳阳公主瞥了一眼,若有所思道:“朕与蒋卿家之间,非尔等所想的只是报恩,朕虽不相信人心,却相信蒋卿家。”
太子微微错愕,看着皇上那郑重的表情,把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
这段时日里,李颜又恢复了每天酉时不到就回府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