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将近一个月前,她是多么豪情万丈地与秦可薇和余治森在一起唱歌喝酒,大言不惭地说着自己要从New Dire做起,找到人生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向商业领域的大神级翻译……舒晴已经恨不得撕下脸皮连同辞职信一起jiāo给程遇森了。
她知道程遇森后悔了,后悔当初录取了她这么个不长脑子也不长心眼的菜鸟,如今她一个人颠覆了所有人一天以来的努力。
又能怨谁呢?
她说:走之前,我想找出是谁做的,然后——”
没必要。”程遇森平静地打断她,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继续移动着鼠标,不时打几个字。
这样的沉默终于令舒晴无言以对,她又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一言不发着转身离去。
再多说一句都只是自取其rǔ。
只可惜在她走到门口时,程遇森忽然叫住了她:谁让你走了?”
舒晴怔怔地回过头去,却见他镇定地拨通了电话,用流利的英语跟对方快速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挂断,再拨通另一个号码,又是一串英语。
这样听着听着,她忽然觉得又有了些许希望,因为程遇森的所有言辞都是关于这份合同,先是联系美国总部,要求延长时间;再是与欧洲负责人商谈,将时间推迟一点。
只是他的所有措辞里都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舒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待他终于打完所有电话以后,终于茫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程遇森淡淡地注视着她,我有说过我是在帮你吗?”
……”
在她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时,程遇森又把目光移向了电脑屏幕,欧洲那边答应把时间改到明天早上九点,你有大概十个小时的时间把所有资料重新翻译并且核对一遍。”
而在舒晴离开以前,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非常冷漠而官方的。
如果你在最后的截止时间之前没能完成自己的工作,很抱歉,后果由你一人负责。”
*
舒晴gān吞了两包咖啡下去,然后端起杯子灌了一口水,那种滋味苦进了心里,却仍然抵不过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
她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不可以,所有的资料都翻译过一遍,如今只不过是要重新来过,还好都有印象,第二遍会快得多。
这样工作到十二点的时候,有人来电话了,因为太过专注,她甚至忽略了震动声,直到手机不知第几次震动起来,她才终于意识到,有人找她。
灯火辉煌的夜。
顾之坐在汽车里,透过车窗仰望着灯火通明的第二十三层,低低地叫了一声:舒晴。”
而另一边,电脑后的人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
找不到电脑里的文档时,她没有哭。
发现文件变成垃圾桶里的一堆碎纸时,她没有哭。
就连面对程遇森的责难与冷漠言辞,她也没有哭。
可是此时此刻,顾之仅凭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不敢应答,怕被他听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捂住手机,不让他听见自己的呜咽声。
她从来没有在焦头烂额地忙了一整天之后,仅仅得知自己的辛苦全部白费了,又要熬一个通宵;也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人心险恶的yīn暗面,哪怕从前在学校也受到过不友好的对待,可比起今天的种种,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是程遇森说得对,这里是职场,而她只是个不长脑子也不长心眼的人,被父母呵护得太好,不懂社会的复杂。
她觉得很委屈,却又无能为力,而今面对可以全然依赖的顾之,终于哭出了声。
顾之隐约听见了她的呜咽,握住方向盘的手顿时一紧,怎么了?”
她一直摇头不语,最后带着哭音对他说:我不能跟你说话了,只有十个小时,我得全部重新来过,今晚回不去了,你别等我。”
顾之还欲说什么,可那头的人却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舒晴擦gān眼泪,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哭着找他诉苦的时候。
不论如何,她必须要让那个想看她重重跌倒的人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打倒,大家的努力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付诸东流。
而另一头,顾之的目光一沉,思忖了片刻,拨通了李宣然的电话。
李宣然大大咧咧地问了句:哟,温香软玉在怀的顾老师也有功夫找我这个跑腿小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