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饭菜上齐,互相敬过一杯酒后,郭宏图不着痕迹地步入正题。
“尹总似乎在金元街开了两家店?”他云淡风轻地问。
尹嘉华心里一动,“A城里不论大小事,真是瞒不过郭总的耳朵,我那第二家店也仅在张罗筹备阶段,还没有正式开业,郭总您就已经知道了!”
郭宏图端起酒杯笑一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什么事都能知道?我这是从我太太那里听到的!”他与尹嘉华碰碰杯,两个人各自啜了口酒。
放下酒杯,郭宏图忽然口风一转:“说起来,有件事我还真是有点纳闷,最近我太太和你女朋友,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来了什么兴致,对金元街33号那位关小姐的过去似乎非常感兴趣。”他看到尹嘉华的眉心倏然皱在一起。
“我呢,恰好有朋友是关小姐的旧识,稍加打听之后,对关小姐的过去便略知了一二,我想这件事恐怕和尹总有些关系!”
他把话说到这里为止。
尹嘉华半晌没有作声。
他心里明白得很,郭宏图绝不是一般人,他和顾辰号称是商场上的两只狐狸。虽然对方说得云淡风轻点到即止,但尹嘉华明白,郭宏图绝不会仅仅是“稍加打听略知一二”,他恐怕对自己和关晓过去的事,已经了如指掌。
只是他不懂,“郭总为什么会提醒我这些?”
郭宏图又笑了:“我刚才说过,我有朋友后是关小姐旧识,他很惦记关小姐,只是,”他顿了顿,“不知道关小姐还记不记得我的这个朋友!”
尹嘉华看着郭宏图也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多谢郭总提醒了!”
说着这话时,他心里很有另外一番冲动,他很想问个清楚,那个所谓旧识,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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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尹嘉华叫了张露。
一起吃过晚饭,张露暗示着想去尹嘉华那里。尹嘉华却不动声色。
张露暗暗失望极了。她不知道他是对男女之事没兴趣,还是对她提不起性致。
尹嘉华把车子开到一片绿荫带靠边停下来,熄了火。
张露直觉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一动不动无比乖巧地等着。
车里一片安静。
半晌后,尹嘉华终于开了口:“露露,”他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以后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就直接来问我,不要私下里背着我查来查去,现在反而要外人来告诉我,我的女朋友和别人在查一些与我有关的事情,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如果两个人需要这样相处,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张露一下就慌了,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嘉华,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可是我真的很担心!我心里好怕,我好想知道你和那个关晓,你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只要那个女人一出现,你就变得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你就像另外一个人,我不认识的人!平时你那么冷静,可是一遇到她,你的冷静就彻底不见了!你以前不在乎任何东西,可是你一见到她就会变得很bào躁,那种因为在乎什么而不安的bào躁!”她边说边哭,说到后来,真的勾起了伤心处,几乎泣不成声,“嘉华,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怕!”
尹嘉华无奈地叹口气:“露露,你到底在怕些什么呢?”,他揉揉额角,“她是个有夫之妇,我和她能有些什么呢?”
这话除了说给张露听,倒更像是说给他自己的。
“我和她只是很多年前有过一点jiāo情,可这代表不了什么,就像你,在遇到我之前,不也是有别的男朋友吗?如果我也私下里派人去查你和那个人的过去,你会不会开心?”他抬手替张露抹掉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他发动了车子。
路上,张露渐渐停止了抽泣。
如果他真的肯花心思去调查她以前的事,她会多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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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张露更加觉得不安。她咬着指甲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
尹嘉华的种种表现都在告诉她,他和那个叫关晓的女人一定有过什么。
她为了尹嘉华放弃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改变了那么多,她无法面对他一直在心里惦念着别的女人,她发誓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
她抓起电话就打。
“妮妮,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找个不忙的时候我们一起吃午饭吧,好几天没见了,我都想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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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嘉华回到家以后,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抽了大半宿的烟。
他问自己,该不该责怪张露那些私下里的小动作。初听到郭宏图说这件事时,他是生气的。可是越到后来却越有了心虚的感觉。
他问自己,明明放不下过去,却还要和张露在一起,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很不厚道?对张露是不是很不公平?
他想了又想,反复思量一件事。
为了不误人误己,他是不是应该和张露分开。
☆、第○十八梦
第十八章—— 你可以求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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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晓最近被孟东飞闹腾得几乎有些jīng神恍惚。她知道隔壁被人买下来在装修,看样子也是要做餐饮一类的生意,但具体是什么生意,她却已经没有多余的jīng力去在意。
直到小夏风风火火跑来告诉她,隔壁已经大致装好初露端倪,她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一样。
“老板老板,我去勘察过了,隔壁店居然也要开海鲜自助!”小夏忧心忡忡地告诉她,“今年我们店是不是犯了太岁,怎么我们开什么就总有人跑来我们眼前也开什么,这简直就是在堵我们的活路嘛!”
关晓眼皮猛烈地跳了又跳,心底像有个不成形的念头在摇来dàng去。
她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吩咐小夏去招呼客人,自己坐在窗口前,望着隔壁进进出出的装修工人,长长地叹着气。
希望一切只是她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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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隔壁店开张。果然也是海鲜自助,并且是装修得有如皇宫一样金碧辉煌的高档海鲜自助。
新开这店和之前的西餐厅有着异曲同工的做法,在开业之初同样大手笔搞起五折酬宾的活动。
只花一半的钱,就可以坐在宫廷一样的房间里,享受到顶级海鲜进口龙虾,和花差不多的钱,坐在平民化的金元街33号吃近海里打捞出来的本地huáng鱼,这两件事并没有让人们对比太久,大家一夜之间就从金元街33号里,蜂拥涌向了34号。
生意再一次变得惨淡无比。这一次关晓已经连发愁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心里除了无奈就是心灰意冷。
连续半个月隔壁一直在酬宾,客源完全被他们抓得牢牢的,自己店里已经快要连水电费也缴不出,伙计陆陆续续走了一半,再过几天就到了jiāo房租的日子,之前赚的钱都被孟东飞搜刮了去,关晓已经不知道几天后自己要怎样去应付。
她开始整夜整夜睡不安稳,常常刚睡下就会突然醒过来,然后睁眼到天亮。
她隐隐地像是知道,隔壁店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反复地想,她究竟应该怎样去做,才能化开那人与自己之间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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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从六年前开始,似乎再也不肯待见关晓。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惨得不行时,总还会有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
这几天她一直在为房租水电焦灼着,而就这当口,孟东飞却像个无赖一样又来要钱了。
关晓再也拿不出一分钱给他。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坐在角落里,看着孟东飞疯子一样赶走所剩无几的客人,抡起椅子拼命砸向一切能砸的地方。
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发疯,脸上始终是木然的,没有着急,没有焦虑,也没有伤心。
她已经彻底麻木了。
许是孟东飞闹腾得累了,也翻过柜面确实没发现有什么钱,于是他骂骂咧咧地对关晓放下了话:“你他妈别跟老子玩这套,以为你装死老子就奈何不了你?我在城东酒吧欠着酒钱呢,一个星期内你想办法去给我还上,要是还不上,别说我不跟你讲夫妻情面!别忘了你有什么在我手里!”
撂了一番狠话,孟东飞终于走了。
关晓觉得自己应该哭的,可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伙计们刚刚在孟东飞进店来时,都被她支走了,现在满屋子的杯盘láng藉只好她一个人来收拾。
她用了很久才把桌子抹好、地面打扫gān净。拖着垃圾袋去扔时,天色已经黑了。她望了望天,yīn沉沉的,令人憋得慌。丢完垃圾转头往店里走,眼神不小心划过隔壁店门口,一辆眼熟的宾士正停在那里。
她不知不觉停住了脚步,怔怔地一直盯着那辆车。
隔壁店里有人出来。她隐隐感觉到那人正在往这边走。
她抬起头,看向那人。
忽然她笑了:“原来真的是这样,”她对着来人,轻轻地说,“这店真的是你开的,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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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尹嘉华驱车来到金元街新店。
果然像杨辉说得那样,生意火爆得和西餐厅有得一拼,店门口停满各路轿车。
和自家店华灯初上的通明耀眼相比,隔壁那店就黯淡得不行,门口一辆车都没有,从橱窗里望进去,里面甚至连灯都没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