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橙黄色的光束从屋顶射了出来,接着又射出几道蓝色的光,像移动的探照灯,照着伸向空中的一些晃动着的手臂。
优美的音乐变得富有节奏,愉快的灯光在人群中闪来闪去。在二楼栏杆边围了一圈的人们,有的跟着音乐节奏微微晃动,有的窃窃私语,又突然传来一声姑娘的轻轻尖叫。
“比如说,世界首富比尔盖茨,世界股神巴菲特。”成总斩钉截铁地说,“杨澜采访过巴菲特、盖茨,问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是什么,巴菲特说不是选择了哪只股票,而是选择了他的妻子。”
“巴菲特说过这话?”方自归问。
“那当然。所以我一直认为,像你们这样的高端人士,首先要建立幸福美满的婚姻,你才能成为大成就者。否则的话……你像我们中国的这些富翁,一离婚就很多钱分出去,弄一弄家里面就鸡飞狗跳,他富裕的程度就上不去了。你听巴菲特他有什么绯闻呢?所以我有个看法,”成总咽了一口唾沫,“中国复兴,一定离不开婚姻幸福
方自归吓了一跳,自己一直以为,振兴中华要靠科技和实业,欧亚的教授讲到国家竞争力时,也从来没把婚姻列为需要考量的因素之一,没想到,做媒这个古老的行业竟然如此高端。
成总注意到方自归怀疑的眼神,决定拿出更有力的论据,说:“一天下雨,我没出门在家上网,就看见新闻里面一会儿一个暴力事件。所以我认为,我们国家如果不在两性方面取得一个很大的发展,社会动荡的因素会更加的多。如果,你我都家庭很幸福,他妈的你给我钱去打去杀我都不会去。我是感觉,婚介所是整个社会的基石。”
做为社会基石的做媒业,至少在成总嘴里已经高端得高上了云端。
“我们的努力程度,不亚于西方人。我们的智慧,也不输西方人。”成总接着说,“那中国比西方落后,到底我们差在哪里呢?我认为是在婚姻。”
“那也肯定不是原因的全部。”方自归感觉有些不能忍受了。
“我感觉,我们中国人,在情感也好,同性之间的沟通也好,深度不够,而老是追求宽度。”
“这一点倒是的。”
“像我们基础设施建设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但我们的婚姻智慧不够。比如说面对离婚,为什么离了婚我们一定要成为仇人呢?这也是智慧不够。为什么我们不能驾驭得更好呢?”成总再喝一口红酒,“这个行业,我在上海两会上提出来,要成为一个传播婚姻智慧的行业。我们不是就拉郎配。我们希望,能够跟我们结缘的人,都能够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知道婚姻应该怎么经营。像现在的社会就是,”成总把嘴凑到方自归耳边,压低音量说,“啊成老师,我要找一个胸大,皮肤白,个子高挑的。女的说,成老师,他挣多少钱?早上一个女的,四十几岁了,财务总监,介绍了几个,她说,成老师,你怎么给我介绍这样的人啊?这还不如我离掉的那个工资高。一讲这话你就感觉她的层面很低,不会认为她是什么成功者。”
成总接下来提高了音量。也是,高端的行业碰到低端的客户,就把成总的演讲激荡得更加慷慨激昂了。
“现在很多女人说,没老公会死啊?没男人会死啊?我说,不会死,但你生不如死。从小琴棋书画,就让你过这种质量的生活?高质量生活怎么可以没有婚姻呢?所以我们是这么在倡导
“我们中国几千年儒家教育,不结婚不生孩子,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成总抑扬顿挫的演讲终于结束了,方自归消化片刻,弱弱地问了一个技术问题:“成总,我发现今天来找老公的女士,好像比来找老婆的男士多得多啊。”
“其实今天来的这些女士,很多还是很优秀的。我就认识好几位,都是高学历、高职位、高收入的三高人士,都已经三十几岁了,还没嫁掉。”
原来除了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以外,还有这种三高人士。方自归今天来见识一下高端社交盛宴,见识确实高了很多。方自归接着问下一个技术性问题:“既然她们这么优秀,怎么会嫁不掉呢?不是说中国的男人比女人多出好几千万嘛。”
“全国平均来说,男多女少,但上海不一样。”
“为什么上海不一样?”
婚姻专家耐心地为没有婚姻经验的方自归答疑解惑,说:“上海的写字楼里,女多男少,知道吧?这里聚集着来自全国的女精英,但是还没结婚的男精英不够多,知道吧?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女精英同时对另一半的要求比较高,一时没遇到合适的,就把自己的黄金年龄给耽误了,到后来高不成低不就了。再比如,优秀的女生事业心重,用在处理个人问题上的时间少,也给耽误了。还有的受到过伤害,就不轻易打开心扉了。原因多种多样的啦。”
听到“受过伤害就不轻易打开心扉”一句,方自归心里一颤。
接着,成总又与方自归闲聊几句,便怂恿方自归赶紧到女人堆里去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方自归觉得,成总的有些话虽然比较托大,有些话倒也蛮有道理,便就下了二楼,往女人堆去了。
方自归注意着脚下可能出现的拖地长裙,走进女人堆仔细观察。然而,大致观察下来,方自归不免有些失望。因为,虽然很多女嘉宾重重地往脸上涂粉,没有像心脏瓣膜那样重重地涂炭,可终归还是难以掩盖事实的真相。方自归是什么人?方自归是在美国修炼过人脸识别技术的人,他锐利的目光透过重重粉底,很快判断出来,女嘉宾们大部分是半老徐娘,场内为数很少的年轻姑娘,姿色也无法与当年的莞尔匹敌。
那个光棍节的深夜,方自归突然收到丽贝卡妹妹苏蕊蕾的来信后,始终没有回信,然后郑重地删掉了苏蕊蕾的信。方自归在与丽贝卡做同事的过程中,没察觉丽贝卡对自己有意思,虽然也偶尔在她看自己的眼神里读到过一丝崇拜,方自归还以为这是下级对上级的一种崇拜。这种情况说明两条,第一条丽贝卡掩饰得比较好,第二条自己对丽贝卡没感觉,而重点就是第二条。
收到苏蕊蕾的信后,方自归出于对丽贝卡的尊重,认真想了想自己与丽贝卡拍拖的可能性,最后决定,还是不要打破苏家姐妹的平静生活了。虽然方自归已经打算找个好姑娘,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但方自归“好姑娘”的标准里有这么一条:要比莞尔更漂亮更有气质。丽贝卡是不符合这条标准的。
方自归幻想着有一天,自己挽着美若天仙的娇妻在淮海路散步,偶遇年老色衰的莞尔的那种场景。
舞台上,司仪引着三个屁股上依然插着野鸡毛的巴西女郎和两个新登场的巴西帅哥上场了,五个巴西人在舞台上一阵热舞后,两个巴西帅哥走下舞台,与舞台边舞动的女人们共舞,引起一阵女人的欢呼和尖叫,也引起了一阵混乱。
方自归看到了刚进场时,那个在海报前拍照,在一排女人中站C位的红裙女郎。她站在舞台侧面,端着红酒杯,随着音乐节奏,优雅地微微扭动着身体。
这倒是个尤物,方自归心想,既然来都来了,总得采取些行动。
今晚上,目标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