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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霸楚 > 第五十一章、拓土之功 5

归生命慎遂、射韶在取虑之野编组和训练骑兵,但他仅仅搞出了高桥马鞍,却并未将压箱底的法宝,全都发明出来。

中世纪骑兵三大法宝:高桥马鞍、硬质双镫,以及马蹄铁,其实技术难度都不大,尤其后两样,归生挥挥手,都不必上鲁班这种稀世大匠,全都能很快研制出来。然而他担心真把自家骑兵打造得太过雄强了,除非不用,但用就很难保密。以这年月诸侯相争、无日不战的大背景来说,诸国都将快速仿效。

则归生在淮上,得良马为难,倘若各国都有骑兵,他要怎么对抗匽、赵、秦、中山等北方势力啊? 1

除非等将来,他的势力可以继续北推,得到一片良马产地,训练骑兵上千甚至于更多,才敢把剩下那两样法宝给祭出来哪……

在曲虑马场停留数日之后,归生返回娄林;又数日,熊宜僚终于带着大队姗姗而来。其大队主体,都是归生在越国招揽的文吏、武士之家眷,因为那些人原本出身不高,故其亲友也多以耕作为生——说白了,都是农村户口,没几个市民阶层——那就必须分地安置啊。然而娄林甚至于蒲燧周边地区,良田已然分尽……

由此归生才还娄林,便与群臣商议,最终决定把其中大多数都安置到西境去,毗邻取虑马场,新建一座城邑,邑命就叫曲虑。归生此前跑去视察,也曾向慎遂等人,并召来旧在附近居住的野人询问,此地尚有别名否?或者有何名胜,有何特产?然而很可惜的,难以复制“芜湖”模版……

归生任命熊宜僚为娄林县令,以一新晋越士为县尉。县内三邑,除娄林外尚有蒲燧和曲虑,也都分命邑宰——曲虑的邑宰,干干脆就交给慎遂了,相信他还冠着越国下大夫的头衔,应该能够笼络和安定那些新迁来的越人之心。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已是孟秋时节。要说如今归生领地内的行政体系,比起后世来虽然仍显粗糙,在当时已然算得上挺先进了,因而春播、秋收,百僚各司其责,不必要领主再多花心思。于是归生便整理行装,入郢觐见。

他等于是被借调到越国去的,那么既然借期结束,返回母国,按道理总该去面见楚王章,汇报情况同时销差吧,亦可顺便进献贡礼。

五年执越政,归生捞得不少——当然更多还是于赐、朱姬所赐——当下车载了定额的水晶饰品、铁器,又额外加上总计上百件玉器、青铜器、宜兴紫砂,以及越币三千枚、越纱五百匹。

至于那块荆山美玉,摩挲半晌,终究还是舍不得…… 1

此外,归生这回特意把平安带在身边。这一来是跟儿子分别既久,担心生疏,所以想一路上多亲近和教育那小子;二来平安已经虚岁十二啦,也该迈出这方寸之地,去见见大好河山,开阔一下视野和心胸;三则,总该带儿子去见见他祖母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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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生请辞越相的消息,几乎和于赐薨逝、不病为王前后脚,传到了郢都,随即越国的告丧使者也到了。楚王章便问越使,说我国昌文君为越相数载,有功无过,为何会突然间辞职而归呢?不会是你们逼他的吧?

越使忙道:“荆君……即昌文君,为相数载,先王信用不疑,会稽内外,咸感其德,寡君立,又复呼昌文君为舅,则谁能迫之?实为昌文君自辞也,寡君挽留而不果,乃赐之五湖以西五百里,其地归昌文君,等若入楚,是酬答楚王曩昔恩允昌文君来我越国也。”

——其实从五湖西岸,直到长江东岸,直线距离还不到四百里地,且其东西狭长,南北则窄,所谓“五百里”,只是习惯性夸张,说起来好听罢了。

楚王章自然召集重臣们前来商议此事。

此前不久,大师子榖去世,其位空悬,尚未予人;如今的执政重臣,除了令尹沈尹射、司马王子通、莫敖屈固外,尚有左尹熊时和大宰荀愔。

楚王章问众臣,对于昌文君为越所“逐”之事,你们怎么看?

王子通事先得到过王孙脍的指点,便抢先说道:“臣以为,越使所言是也,昌文君非为越人所逐,若其为逐,焉能复赐湖西五百里之地?此必昌文君自请辞,并讽越王下此旨意……”

左尹熊时插嘴道:“湖西五百里之赐,实难索解……”

熊时字子雍,乃王室近亲、康王之后;而左尹之职,不但辅佐司马掌军事,且近年来又插手司败的职权,按后世话来说吧,勉强可以算是全国警察总监。此人岁数不大,然而足智多谋,最近深得楚王章的信重。

只见熊时朝楚王章拱一拱手,详细剖析道:“越国腹心膏腴之地,在折水东南之越地,次则五湖以东之旧吴疆土,两处相合,户口几三十万,近乎于郑、宋。其五湖与折水之西,多沼泽、丘陵,蛮夷所居,有如我楚江南之地,素不服治。

“虽然,从前越国欲定三夷,可自会稽出兵向西,复自姑苏出兵向南,夹而击之。今将五湖以西、荆溪南北,俱赐昌文君,等同入楚,是自断姑苏之卒南下通路也,而必须绕由会稽。且若大王讽昌文君拓宽荆溪,使便行舟,我楚国大发舟师,自江水过荆溪而入五湖,极便,既入五湖,姑苏唾手可得。

“越人此举,岂非自授剑柄于我楚乎?便因其君薨逝,新主幼弱,欲固与我楚国之约,亦不必如此自削其臂膀。便昌文君不欲使其封四邻于越,不近于楚,越人亦可收宜兴而改命鸠兹,不至于俱畁之也。”

王子通道:“由此得见,此非越人之意,实昌文君之谋也,既利其家,复利于楚,而不在意越国,则其为自辞可知矣。”

楚王章皱眉道问:“然而昌文君为何自辞?”

群臣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最后还是屈固开口,笑谓众人道:“何必无所缘而妄自猜度?昌文君既归楚,必请入觐,到时候大王问他便可。”随即面色一肃,说:“要在昌文君既取五百里之封入楚,功莫大焉,该当如何赏赐啊?”

由区区百里之荆蛮,历代拓土开疆,直至而今两千里之强楚,这跟楚人传统的尚武精神是分不开的。虽说自楚平王以后,国力日蹙,近年来固然有所反弹,却亦不复全盛时之姿,终究这尚武精神依旧留存。由此楚国上下,皆以开疆广地为最大功劳。

楚王章继位之后,要说拓土最广的,首在灭陈,而景朝任其主将,功高名显,这要是在过去,内则左尹、右尹,外则给他一两个县公,那都不过份啊。但景朝却将功劳归之于其兄景宁,由此景宁才能复挟逐巴之功,得以成为楚国历史上第一位封君。

其后景宁、景宽兄弟更请以景朝为徐公,楚王章允之,也同样是瞧在其人曾立灭陈之大功的份上。

则如今归生得到越国五湖以西大片土地,人口虽然稀少,光论面积,比当年残破的陈国只大不小啊,那又该如何酬答其功绩呢?

众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赐土——封君有功,当然需要广其领地啦——只是谁都只敢想而不敢言。终究归生如今的封地面积,甚至于人口,已列诸君之冠,就连这些年一直攻巴拓地的析君景宁,都鞭马而难以企及。那要是再多封他几十上百里土地,势雄必定难制啊。

起码城父以东,甚至于以南,都由昌文君一个人说了算了。

群臣多半都还记得,当初商议是否要裂土分封的时候,楚王章最担心的就是封君大而难制,会跟鲁国三桓、郑国七穆,乃至于晋国诸卿、齐国田氏那样,篡夺了王室之政。

那么不给封地,又能赏赐归生些什么呢?

王子通建议道:“大王当召昌文君入郢,左右辅弼。”不如给他个高官做吧。

楚王章问:“则当与之何职?”

众人闻而哑然,因为谁都不肯把自家位子让出去啊,则难道让昌文君屈居右尹,甚至于更等而下之么?

在座只有二人颇为坦然,一个是莫敖屈固,因为莫敖之职,屈氏世袭,哪怕他肯让位,归生也不敢接受啊。另一个则是大宰荀愔。

荀愔闻其氏便可知其人,本非世代楚臣,而是晋国卿大夫。

事实上,此人乃是齐大夫中行寅之子,此前奉田恒之命出使楚国,干脆就留下来应了楚王章之聘——这当然是中行氏脚踩两条船,希望无论田氏还是楚国,总能有一家将来战败智、赵,而为他们规复旧日封土了。

因为晋国诸卿连番内斗,近年来奔楚之晋士络绎不绝,比方说栾偃、居安子,等等。但唯此荀愔,不但根红苗正,出身尊贵,抑且果有干才,就此得到楚王章的信用,命为大宰。

大宰、少宰之职,乃是楚王亲近侍从,并无实际统属,也不象大师、莫敖那样,在核心会议中有足够的影响力和发言权,一般情况下,都是用来酬答外姓之臣的。好比说当年伯嚭的祖父伯州犁,就曾在楚为大宰;至于下一代的郤宛竟然做到左尹,则属于特例中的特例——由此不能久长。

所以不可能把荀愔的大宰之位交给归生,那简直比命归生为右尹,甚至于更低一等的工尹、司败等职,还不靠谱哪,并且隐含侮辱之意……

由此,楚王章见众人都不发话,便转过头去问荀愔——你不涉及切身利益啊,应该能说些公允之辞吧。荀愔想了想,回答道:“不如援越国之例,命昌文君为相……”随即瞥一眼王子通,又补充道:“虽为相,位在令尹、司马之下。”

楚王章尚未表态,屈固先开口表示反对:“不妥。昌文君赴越为相,其名虚也,而实执政,其权重也,则若归楚亦只予虚名,昌文君必不怿。若不为虚,而实与其权,与令尹、司马如何析分职责啊?职责不清,必致于乱,于我楚国不利!”

其实吧,大家伙儿都不希望归生还朝,因为蛋糕就这么大,多一个人分,自己的利益就必定受损,权势也会削弱。况且归生曾为越相,名震天下,加上素来足智多谋,到时候很可能大权独揽,迫使自己靠边儿站啊。哪怕屈固跟归生关系不错,归生虽往赴两千里外的会稽,每年也肯定会向屈固送礼,他同样不希望归生回来。

反倒是王子通犹豫了一会儿,主动表态:“若昌文君之功,实不便酬答,臣弟愿释司马,让位于昌文君……”

这倒不是他跟归生的关系真有那么铁,或者如何大公无私,其实也全都是王孙脍所教。

王孙脍说了,重臣多数都不希望昌文君还朝辅政,即便大王,也不愿意昌文君手握兵权,所以司马你假装让贤,有助于刷声望,且在大王心目中刷好感度。你放心,是绝不会真的失去职位和权柄的。

因为司马任重,执掌全楚之兵,即便楚王两广,司马亦可调动,所以楚王章会觉得,这职位还是落在自家亲兄弟肩膀上来得牢靠啊。尤其归生他爹曾有乱郢前科,归生本人又坐拥数百里封土,这要是再让他掌了军权,即便不虑其作乱吧,怕是平氏一族也将逐渐追步晋国诸卿的后尘了……

倘若沈尹射肯让出令尹之位,楚王章说不定还会答应;而王子通表态让贤,楚王章是绝对不会首肯的。

果然不出王孙脍所料,不仅楚王章,同僚也皆慰留,说子叡你这心是很好,但你年富力强,大王正寄以厚望啊,昌文君终究长年在外,对于国内军政并不熟悉,怎么能够轻易让位呢?

议论了一会儿,左尹熊时突然间开口说道:“臣以为,不便召昌文君入郢辅弼也。”

“何出此言?”

熊时乃道:“昌文君在越国变制,略有所成,则必骄矜,而欲复施其政于楚。然我楚与越,风俗大异、情势不同,于越为善政,于楚则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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