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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霸楚 > 第四十七章、受命伐郯

居安子入新田游说的同时,归生亲率大军,已抵郯郊。郯子鹄得报大惊,急忙遣使相问,归生谎称他是帮霸主,同时也是郯国宗主国越国来问罪的,要押解郯子到姑苏去。

郯使极力辩解无效,楚师围郯。当然主力是在郯西,临泗而阵,做好抵御前来救援的鲁师的准备。

至于皋如处,归生派孙覆前往通报,并且暗示:我这回攻郯,乃是齐大夫田白之意,希望我们牵制你,不让你有精力掺合田宗之乱。

当然也献上厚礼,请求皋如巩固越、楚、齐三国的盟好,唯有如此,才能共同拮抗三晋。

皋如虽然还没能接到曳庸的来信,却也深觉归生此番气势汹汹而来,名为伐郯,或许是要对自己不利啊。然而郯君虽然不时有礼物献上,终究菲薄,恐怕好几次加起来,都没归生一回给的多;更重要归生假称得了朱雒允诺,为越国伐郯,则皋如没有理由去救郯啊。

便说:“寡君既不怿于郯子,何不命我,而请昌文君相助?我自当挥师南下,且正要与昌文君一会。”

鲁国方面,这会儿也接到了郯子的急报,请求救援。信使先入于向,向宰不敢自决,送其入于费邑,可是费宰也不便自作主张,便又送其使前往曲阜。

即便快马加鞭,车行于坦道之上,也花费了整整六天的时间。

三桓会商其事,孟孙捷、叔孙舒皆让季孙强,说:“郯小,而昌文君势盛,若自曲阜发兵,恐不及也,不如季氏起费邑之卒前往救之,如何?”

季孙氏向来执三桓之牛耳,但季康子去世后,其曾孙季孙强继位,少年骄横,常凌迫于孟氏、叔氏,故而两家才特意刨个坑请他跳。

固然郯国与鲁国关系亲近,等若附庸,郯国被兵,鲁国是绝不绝能不闻不问的。问题敌方乃楚国昌文君啊,先不提那家伙近年来势力膨胀有多快,终究背后站着楚王章呢。狗子互咬,谁胜谁负,最终还要看背后的主人,但郯的主人和娄林的主人,论强弱压根儿就不在一个层级啊。

最好你季氏发兵,去御楚军,倘若败了,正好削弱季氏的实力,看小子你还敢那么嚣张跋扈不。万一你竟然得胜而归,也必定因此得罪于楚国,倘若楚人问罪,我们就把你当替罪羊抛出去。

季孙强虽然并不傻,但对于孟氏、叔孙氏的发难,却几无应对之策。

这是因为鲁国疆域,东西超过五百里,南北不足三百里,国都曲阜基本上位于中央位置。其孟氏的本城郕邑和叔氏的本城郈邑,都在曲阜西北方,只有季氏的本城费邑在曲阜东方。所以说,楚师攻打鲁东的郯国,就应该由季氏发兵往救啊,若等孟氏、叔孙氏调集粮秣、整顿兵马,前往增援,怎么也得一个半月以后了。

而小小的郯国,扛得住一个月吗?

至于公室之卒……公室哪里有卒?

鲁国的情况与晋国有相似之处,却也有其不同处。相似处是都为数家权臣联合执政,架空国君,欺凌公室,权臣之土、之民,过于全国之半。不同处则是晋国犹有郗疵等不少公室大夫,为国君守土;而鲁国上下,几乎全是三桓党羽,即便名义上为公室之邑,其宰亦三桓私人,贡赋都得先过三桓,再漏点儿残渣入于鲁宫。

尤其在鲁哀公薨逝之后,三桓立其子宁为君,公室更“卑如小侯”。所以说公室哪里有兵?不全在三桓掌控之中吗?尤其曲阜以东,都可以算是季氏的产业。

季孙强在跟家臣反复商讨过后,最终决定奏上鲁侯宁,请他正式下令,增援郯国——等于把黑锅往国君头上扣。同时遣使入齐,厚赂田氏,请求万一师出不利,或者遭到楚国全面报复,田氏能够帮忙排难解纷。

随即令下费邑,要费邑宰聚集周边兵马,前往救郯。

季孙强本人留在曲阜不动,因为事实上他掌控不住费邑的兵马……

费邑,也包括季氏属下其它城邑,自主性都很强,不管是国君之令,还是家主之令,倘若觉得是乱命吧,直接就敢驳回去——想当年“堕三都”之时,公山不狃就是这么干的。这回也同理,费邑宰觉得救郯无益,上奏“劝谏”,季孙强非但不听,还请鲁侯宁再次下旨。如此往复三回,费邑宰终究不敢重蹈公山不狃的覆辙,只得点兵出征——总计车三百乘,卒四千人。

再说归生既抵郯郊,便起巢车,来看郯城之势。

这巢车是经过公输般改良的,搭建起来相当简便,而牢固程度、上下起落的速度,却比旧货强了不止一倍。而且归生登上巢车后,又命从人取一物来,状如竹节,粗若儿臂,长度一尺有几,用手端着,凑近眼前观瞧。

那自然是望远镜啦。其实望远镜的原理并不复杂,只是材料要求较高,这年月虽然已有烧制玻璃出现,但透光度太差,只能制成饰品和器皿使用。抑且归生到处访求,都寻不见能烧玻璃的工匠,只是曾在楚王宫中见过一盏青绿色的玻璃盘,此外范蠡购得过一串玻璃珠子项链,送给女儿做生日礼物而已。归生甚至于怀疑,是否这技术并未传入中原啊,那零星几件玻璃器,都是进口货?

但他既得了娄林的水晶,花费十好几年时间,终于找到几块较大的原石,咬紧牙关不肯上贡,或者出手,而命工匠反复研磨,制成一凸、一凹两枚镜片,最终做成了这天底下独一号的单筒望远镜。

非但成本极高,而且物以稀为贵,归生估摸着,若然传扬出去,楚王章或来索求,其他各国君主,说不定也会如同面对欧冶子、干将所铸名剑一般,请以千金求购呢。

所以这望远镜,除了自己老婆外,他谁都没告诉,平日深藏匣中,这还是头一回使用。时人以竹筒收拢视线,方便稍稍望远些,也是常事,故而他高踞巢车之上,把镜观瞧,地上群臣,就没人觉得诧异。

目镜之中,城头景象一览无余,几乎就连守卒脸上表情,都能看懂个七八分。

观看片刻,归生便将望远镜收藏起来,然后摇摇壁上之铃,命士卒降下巢车。旋对左右说:“此一面城壁,守御者不下三百,若四面皆如此,将千余人矣。然见彼等全无甲胄,少执铜兵,想来多为百姓助守……”

慎遂一抱拳,说:“既如此,易下耳。臣请明日率兵攻城,期以一鼓而破之。”

旁边儿黄申问他:“既有云梯,何以不用?”

慎遂说郯城虽高,既然多由百姓防守,那还用得着什么云梯啊——“建造云梯,耗时费力,恐师久淹于城下,而北方有变。”

所云“北方有变”,是担心向军来救。虽说归生假借越王名义,就理论上来说,皋如不敢插手,问题是皋如在琅琊等同割据,他真肯凛遵姑苏之令吗?况且姑苏还并未直接给他下过什么指示……

相比之下,鲁国方面倒并不足虑,终究楚师主力阵于沂东,鲁人过来,先得渡沂,且靠近不了郯城哪。

归生背手缓缓而行,沉吟良久,最后决定:“我欲服郯人,能使其降最好,若不能,以云梯威迫之,使不敢抗拒也。”

他此来,不是打算把郯国灭了,然后迁其财货、人口南归,而是希望以郯为都,今后长居。那么为了方便统治考量,最好能够说服郯子投降,则郯人对楚国的仇恨必浅;倘若不成,便威凌之,让他们不敢起什么反抗的念头。

终究这回自己带来的兵数不算太多,除非架起好几具巨大的云梯来,直迫城壁,一鼓而克,才有可能吓到城中之人。倘若听从慎遂之言,蚁附而登,哪怕也能在数日间拿下郯城吧,一则必多伤损,二来郯人也反应不过来不是?多半会以为楚师之胜,纯出侥幸,自己还有抗拒之力。

既已定计,便先打造几具高橹,拆卸战车车轮置其下,建造速度很快,翌日便成。旋将高橹徐徐推近城壁,命通晓当地语言的士卒——钟吾距郯不远,语言可通——踞其上,以大楯自卫,近城后便扬声高呼:

“郯若降,内外安堵,大军秋毫不犯。若不降,屠之!”

归生想要以此来动摇郯人守御之志,可惜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基本无效。因为这年月,破城后烧杀抢掠本是常态,有几家军队真能秋毫无犯啊?郯人都当仅仅是虚言诓欺而已,信不得的。

反倒是城中大小贵族颇感恐惧,纷纷聚拢在郯宫,请求郯子鹄赶紧拿出御敌的良策来。郯子鹄道:“寡人已遣使请成,愿服于楚……然昌文君却云受越子之请而来,反责寡人二三其德……”

有人冷笑道:“此砌词耳。向距郯近,便琅琊较之娄林,也不过多二三日路程,则若越人问罪于国君,何不使向君来伐,而要请于昌文君?”

郯子鹄苦笑道:“虽知如此,又复奈何?寡人已遣使往琅琊求救矣,不知向君是否肯来援郯,几日可至……”

有人就劝说啦:“请国君出宫中财货,赂昌文君,或者肯退也。”

郯子鹄说寡人宫里四壁空空,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不如二三子各出家财少许,积铢成两,或能合昌文君之意也。”

听说要出钱,所有贵族全都不干了,还有人摇摇头说:“郯贫,何所有?恐昌文君之欲,在邑也,在田也,便予财货无益……”

总而言之,一筹莫展,只能寄望于皋如或者鲁国派兵来救啦。反正楚人还并未正式攻城呢嘛,说不定只要上下一心,这城就能守得住呢?咱们已然轰了那么多老百姓上城助守,总该起点儿作用吧。

归生则一边起高橹劝降,一边命人打造云梯。以当时的技术水平,打造哪怕是简易缩水版云梯,都非一蹴而可就,固然不必如在姑苏城下,一造三个月,两三天总是需要的。加上归生打算威吓郯人,要求云梯不必复杂,但一定要大且坚固,一批次造五具出来,同时攻城,大致估算,起码十天。

自然有细作深入鲁境探查,归报说郯使过费邑而向曲阜,同时费邑内部毫无动兵的迹象。归生之心稍定——若自曲阜发兵,不算召集速度,光开过来就得六七天,哪怕令下费邑,使费邑即刻发兵,也快不了多少,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大约十一日后,五具云梯全都建造完成,通过了归生的验收。正待下令,翌日攻城,突然间急报传来,说:“向君之师,将至郯东矣。”

归生闻报,不由得大吃一惊,心说皋如怎么来得如此之快啊?就理论上来说,他如今长年身在琅琊,而非自家封地向邑,无论起琅琊之兵,还是下令向邑出兵,都不至于如此迅速啊。况且,他为何是从东而来,而非从北而来?

正感疑惑,孙覆轻车入营,禀报说向君此来,是助我攻郯,并且希望与昌文君一会。归生便问:“向君何道而来?”孙覆答道:“由海道而来,故其疾也。”

原来皋如直接点起兵车十乘,就在琅琊乘舟入海,沿岸而下,然后在於余岛附近登岸,过於余丘进抵郯城之东——所以才来得这么快。

归生急命取舆图来,置于案上,垂首细瞧,同时沉吟良久。

他知道从山东南部,直达钱塘江北,这一段的海岸线与后世区别甚大,西缩了不下七八十里地。是其后两千年间,黄河多次改道,甚至于夺淮而出,携带大量泥沙入海,才终于塑造成了后世模样。而在此之前,沿海多滩涂、礁石,据他所知,既不便行舟,也无可造良港处。

那怎么皋如能跟这附近登岸呢?

虽说这年月船只小、吃水浅,比较容易靠岸吧,总也需要一处浪低水缓的好地方啊。自己从前究竟忽略了些什么?

搜索穿越前记忆,皋如登岸处,大概是后世的连云港附近,但连云港发展、建市都很晚啊,则这年月海岸线远远西缩,能有可资登陆处么?

便问孙覆:“子云向君登岸处,有於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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