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颠簸的海làng里飘dàng了许久,那人不停地为他渡气,在他耳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终于冲出水面的那刻,他们已经被海底暗流冲到了一片不知名的海域。
恍惚中,林知鱼听见一声鸣笛,然后他被放在一块断裂的船板上,那人在水下拖着船板,游向远处的大型渔船,直到甲板上的水手注意到他,那人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水底。
“小鱼……”
低哑的声线仿佛来自万米之下的深海,烙印进耳膜深处,引起一阵阵低鸣。
那声音是……
林知鱼痛苦地捂着耳朵坐起来,外面已然天光大亮,他从那噩梦般的海域逃脱,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木屋。
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些曾经被遗忘的细节又被他蓦然记起,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见过溯洲,从水中的惊鸿一瞥到后来的逃离海底暗涌,溯洲一直都存在于他的潜意识里面。
所有的疑惑都被揭开,他之所以轻易就接受了鲛人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幼时那对溯洲朦胧而又深刻的记忆,两次大难不死,是溯洲及时出现救他脱险,他对大海许愿,是溯洲听到了他的声音帮他实现,还有莫名出现在木屋前的贝壳,是溯洲来自深海的礼物。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林知鱼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喃喃自语,胸腔里充斥着不知名的情绪,酸涩得要命,眼睛一眨,一颗泪珠就砸碎在手背。
“知鱼,怎么哭了?村子里的小孩难道跑到这来欺负你了?”忽然出现的村长放下手中米面,关切地坐在chuáng边询问。
林知鱼揉了揉眼睛:“没有……就是梦到了爸爸妈妈,村长您怎么来了啊?”
“海上最近天气恶劣,大家好几天都没出海了,收成不好 ,我怕到时候家里吃紧,提前给你送点米面过来。”
林知鱼困惑地看了眼窗外大晴的天,村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岸边没事,就是深海区,总是平白无故起风làng……又折进去两个人。”
海边与世无争的日子让林知鱼都忘了关注村子的动向,不过……村民们渔猎不是一直在浅海区么,怎么会到深海呢?
似是为了解答他的疑问,村长叹了口气:“浅海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条鱼都没有,大家没办法,只能……”
林知鱼听到这里,罕见地没有为村民担忧,而是惦念起了溯洲,海上风làng那么大,对方虽然是鲛人,但到底还是有危险……
“哎?这凤尾螺可真漂亮,这么大个的可真少见,你从哪弄来的?”
村长颤巍巍地举起海螺,眯着眼睛打量上面绮丽的花纹,林知鱼生怕他一时手滑打碎,赶紧帮忙托着,嘴里含糊地说是岸边捡的。
村长听了直夸他好运气,这么大还这么完整的海螺可少见,居然还被他给捡到了。
是啊,他很幸运,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幸运,都跟溯洲相关。
村长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林知鱼在桌前呆坐了片刻,拿起chuáng头的凤尾螺跑到礁石上,对着波涛涌动的大海“呜呜”chuī起来。
低沉的螺号声回dàng在海面,像是从遥远的天际而来,带着万军出征的架势,一时竟分不清,磅礴的是海làng还是号声。
“溯洲,你在这里吗?”
làng涛依旧,海面翻涌的làng花似是无声的回答。
林知鱼放下海螺,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纵身从礁石跃下,如果溯洲在这里……
“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藏匿在海水中的溯洲浮出水面,一把接住了林知鱼坠落的身体,又惊又怕地训斥,却又牢牢箍着人不放。
“你这条坏鱼,其实你一直都在这里吧?偷偷躲在礁石下面看着我好玩吗?”
林知鱼被扣在怀里,手指戳着溯洲心脏处的鳞片,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唔,我的小鱼好聪明,居然猜到了。”溯洲握着那双在胸前作乱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以前就遇见过的事?”林知鱼把双手藏在胸前,用力吸了下鼻子,海水太咸涩,让人有掉眼泪的冲动。
“对我来讲,你遗忘的过去并不重要,因为不管你忘记多少次,我都会重新来到你身边。”
溯洲扶起林知鱼的肩膀,嘴上轻飘飘地说着,眼神却是无比真挚,漆黑的瞳仁里亮起光,像是海面骤起的漩涡,让人心甘情愿沦陷。
“溯洲,谢……”
“嘘。”溯洲捂住林知鱼的嘴巴,轻轻摇了下头:“不要说,是我心甘情愿,你无需为此感到负担,没能救下你的父母,我很抱歉。”
他当时刚分化不久,身体还很虚弱,只来得及救下年幼的林知鱼,等他再折回那片暗流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