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一把推开那小丫头咬牙道:“又是扶桑!他真以为我叶青虹是孬种!”说到这儿,只听她沉声喝道:“寒雨!跟我走一趟!我倒要看看这位听风楼主是块多硬的骨头!”
听风楼里,扶桑正半倚在软垫上做着针线,许久没有拿针的手有些生疏了,男人看着手里绣的有些走形的小衣裳,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气。他自小在这勾栏院里长大,学的都是些伺候女人的法子,这正经男儿家会的绣工还是小时候在家学的,多少年没动手了,现在用起来倒有些力不从心,才一会儿工夫,手上就被扎了好几下。可是男人却似不知道疼似的,因为只要他一想到自己自己肚里子的孩子,这些苦啊疼的都变成了甜,就连叶青虹对他的厌恶也都被男人丢到了脑后,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将孩子好好生下来。
一开始男人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着叶青虹对他的厌恶,男人的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似的,痛不欲生。再加上他害喜害得厉害,天天吃不上几口饭,所以原本妖媚丰润的身子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小碧见他这副样子,便要他将孩子打掉,别再活受罪,就算是将孩子生下来又怎样?叶青虹也一定不会认。
扶桑知道小碧说的对,而且也是为了自己好,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亲手将肚子里的孩子杀死,他便觉得心里痛得不行,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就算那个女人不知道也不会认,可毕竟这是他和她的孩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一想到自己的身上怀着叶青虹的第一个孩子,男人心里就像有一股蜜缓缓流动,直腻得睡着了都会甜醒。
这扶桑的性子原本烈得很,而且自幼在勾栏院里长大,所见的女人个个都风流成性,没一个有真情的,所以倒养成了他有些愤世的性格。他知道这些女人都不把他当人看,于是他便也不把她们当人,接客的时候,只管想怎样就怎样,完全不似男儿家的温柔腼腆。可那些女人看惯了娇弱的男人,对他这种的倒是感兴趣起来,只管任他行事。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一副厉害性子,那天他敢将叶青虹迷倒弄到chuáng上来,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可是,没想到的是,叶青虹却不吃这一套,再加上男人不知道回头的脾气,所以直闹到现在也不得安宁。
于是男人心里一面恨叶青虹,一面却又被她吃的死死的,明明知道她讨厌自己,喜欢怜月,但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只想折磨得让她注意自己,直到有了身孕。
可是自从男人知道自己怀孕起,突然间倒似有些明白了,原本因为叶青虹的厌恶而无处寄托的感情也一下子找到了地方宣泄。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他只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自己和叶青虹的骨肉,以前那些痛苦的事都一下子变得不重要了,就连看到怜月的时候,也没有原来那么多恨意了。
想到这儿,男人心里动了动,不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媚人的眼儿只管盯着一处发呆,一想到怜月临走时那副绝决的样子,他心里也不知是忧还是喜。
原来,就在扶桑知道自己怀孕后没几天,听风楼里便来了个客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上次与叶青虹在邵府一起赴宴的司空悠然。其实说起她来,也是听风楼的老主顾了,而且身份尊贵,听说还是皇亲,所以就算扶桑当时身上不自在,也只得勉qiáng忍着出来见了她。
可巧那天正赶上听风楼里的chūn芹公公带着一群没破身的清倌儿出来见识场面,怜月也在其中,男人们见了司空悠然,便都个个娇滴滴地施礼。那chūn芹公公见司空悠然是个有钱的主儿,于是便笑着让她选个可心的来破身。扶桑在一旁听了这话,便知道chūn芹是想大捞一笔,于是便也不做声。
司空悠然见了这情形,心里早明白了几分,可她是世家出身,自不会计较这几个小钱,又见这几个小倌儿个个清秀,于是便认真看了两眼。
这些男人们原本是没接过客的,被卖到听风楼都有些不得已的原由,此时见司空悠然风流潇洒,家世又好,于是便个个都巴不得攀上她,只盼着将清白身子给了她后能被赎出去。所以一时间,便个个小蝶似的围了上去。司空悠然见此情形心里不觉好笑,于是便也来者不拒地左拥右抱了起来。
可正当她沉迷美色之时,抬头间却只见一个一身白衫的小男孩站在一边,垂着头,倒好像在躲着她似的,司空悠然心里不由感觉奇怪,于是便问他是谁。
扶桑听见她问,心里便咯噔一下,可又不好不说,便只得告诉了她。
可谁知司空悠然一听到怜月的名字,倒似是一惊,忙将他拉了过去怔怔地看了半天,这才自言自语地道:“原来如此……”
扶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了这副情形倒有些担心起来。
原来他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开始,心里倒平静了许多,对怜月倒没有以前那样忌恨了,再加上又想起那天在清心斋里怜月拒绝叶青虹的话,扶桑心里便知道怪不得他。可又实在矮不下来身给叶青虹送去,于是只得这样拖着。现在见司空悠然对怜月另眼相看,于是男人心里倒没了底。
扶桑心里正狐疑不定,却只见司空悠然笑道:“既然楼主如此优待悠然,那么在下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楼主答应”
听了这话,扶桑心里一惊,暗道了一声:不好!
可还没等他答言,却听司空悠然又道:“这祈公子仿佛是在下一个朋友的旧识,所以希望楼主高抬贵手,容悠然替他赎身。”
“啊……”扶桑听了这话,心里一凉,忙要开口拒绝。可一抬头,却见司空悠然原本笑意盎然的眼眸突然深沉起来,被那目光一看,男人本来已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却说不出来,一时间倒怔住了。
这时,又见那司空悠然俯下身在怜月耳边说了几句话,听了她的话,怜月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只管盯着眼前的女人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光。
见两个男人都有些怔怔的,司空悠然便笑道:“楼主一向喜欢成人之美,何况今日之事祈公子也有意于在下,所以还请您成全。”
听了这话,扶桑一时之间倒猜不透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不由看向怜月,只见那个原本对女人死也不从的男人,此时听了司空悠然的话却只低头不语,倒像是应允了的意思。事已至此,扶桑感觉自己要是再不答应倒像是不通情理似的,何况chūn芹刚刚又说明是让司空清悠任选一个,而且男人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表面看上去闲散得很,可暗地里却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于是想了半天,便也只能任由司空清悠将怜月带出了听风楼。
房门吱呀一声响,将扶桑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却是小碧端着一碗清粥推门走了进来,见他手里仍捧着一件婴儿的衣服,小碧不由劝道:“大夫才说了让你静养,怎么这会儿子又做起针线来?”
扶桑听了这话,便将媚人的身子向垫子上软软一靠道:“端这些来做什么,我可不吃。”
“我劝你安生些吧!”小碧将手里的托盘往桌上一放道:“这一连两天都没见你吃些什么,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吃饭呢。”说着,便将那粥端起来递过去。
扶桑听了这话倒叹了口气,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可却不言不语地接过了粥去慢慢吃了起来。
小碧坐在一边,只等着扶桑将粥都吃完了,这才道:“楼主,有件事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您将那怜月卖给司空大人这事儿恐怕不妥……”
扶桑听了这话便道:“我知道你是怕叶青虹找来,可那天的情形你也知道,且不说那司空悠然如何,光是那怜月,你可见过那小蹄子对谁上过心?连那个人……他都拒绝了,现在却应了这个司空大人,这里头想必是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事儿。我现在有了身子,也不想做那些孽,他既然愿意,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叶青虹再不甘心,也是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