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和叶青虹的事儿chūn芹是知道的,见男人勾引上了这么个年轻俊秀家世又好的人物,他暗地里不知道妒忌了多少回,所以刚刚才实在忍不住说了两句。可扶桑是什么人物,哪里容得下他猖狂?一个耳光便打chūn芹打清醒了,只管捂着脸不敢说话。
那楼里的小倌儿们见楼主生了气,一个个大气儿也不敢出。就连客人们也都停了调笑。
扶桑见众人都看了过来,于是便将心里的火压了压,直提着衣裳走出门上车奔孙府去了。
孙若非住在城南,宅子是孙家祖上传下来的,古香古色的。
扶桑到的时候门前已经停了几辆车,宴席已经开始了。孙若非见男人来迟也并未怪罪,只是将他让到自己身边坐。
席上几个人都是孙若非在朝中的志同道合的人,扶桑都见过,所以气氛也不错。
趁着酒席间小戏子们上场的空儿,扶桑便转身去里面换衣裳,孙若非却也缓步进了进来,站在扶桑身后,淡淡地道:“你有心事?”
扶桑听了这话也不答言,身子向后靠在孙若非的怀里媚笑道:“你过生日怎么不叫正夫陪着,倒来叫我,让他知道了不酸死你才怪……”
“扶桑……”孙若非将男人搂在怀里,皱眉道:“你醉了……”
扶桑呵呵笑着道:“大人,扶桑今天晚上高兴,能被您想起来是对奴家莫大的恩典……比那些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的……qiáng多了……”
孙若非平静的面容在听了这话以后突然微微变色,低声在扶桑耳畔道:“是谁有了新欢?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扶桑此时已经快醉倒了,只管伏在孙若非的怀里轻笑道:“我心里有人了?哈哈……是啊,有人了……只是那个人的心里却没有我,她看不起我……”说话间泪水已经涌了出来,滴在孙若非胸前华贵的锦袍上。
听了这话,孙若非薄薄的嘴唇慢慢变白,一下子抬起扶桑靠在她胸前的脸道:“谁敢看不起你?是哪个女人?”
扶桑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了,笑容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低声道:“孙大人,您不高兴了?放心,扶桑永远是您的人,我们两个真像啊……活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久了,连心都变冷了,没有人了解我们,就连她看不起我……扶桑这一辈子都离不开大人……”
孙若非听了扶桑的话,又见男人醉的不成样子,脸上亘古不变的冷静淡漠似乎有些走样,她轻轻揽住扶桑的身子,手臂慢慢收紧,低下头慢慢吻住了男人的唇。
“唔……”扶桑虽然醉了,可却在这一刻清醒了起来,一下子挣扎出了孙若非的怀抱,大大的眼睛惊异地盯着她。
孙若非见扶桑挣脱了自己,低垂的手在暗影里慢慢握紧,目光却看向扶桑,仿佛期待他说些什么似的。
扶桑却沉默了,静了半晌才勉qiáng笑道:“这几天身子不舒服,喝不得酒,我先回去了。”说着,便要往外走。
可还没等他转身,却一下子被孙若非抓住,借着半明半暗的烛光,扶桑只觉得孙若非的眼睛里有一瞬间闪过了他看不懂的光芒。
“大人……”扶桑轻声道,可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拿不准眼前的女人想什么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立在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孙若非似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扶桑看着孙若非的背影,心里那一点点担心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让他不寒而栗。
坐在马车上,孙若非的脸色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她轻轻握着扶桑的手也不说话,可却没了刚刚的那种霸道。
黑暗里,扶桑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讽刺,在自己想要的时候,偏偏得不到。可在他想放弃的时候,却又有了机会。
黑夜的街道上没有人影,马车一会儿便到了听风楼,望着楼上的灯红酒绿,孙若非握着扶桑的手紧了紧,可最终却放开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扶桑当做没发现地下了车,只听着驾车的马鞭一响,孙若非的马车便离开了……
扶桑想不到今天晚上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孙若非的表现实在是让他惊讶,可这惊讶的背后却是无尽的担忧。
微风一chuī,扶桑只感觉脚下虚浮,便只管扶了小童的手走上了楼梯,此时,叶青虹正在楼上等着他……
栖凤国的夏初是最美的,同时,扶桑也迎来了自己的初夏。
自从他和叶青虹单独相处的那晚以后,男人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之间变得清新起来。那些以前认为无比珍贵的,让他拼了命去争取的东西,一夜之间就变的都不重要了。
将手里的生意打点清楚,又找了买家谈价钱,一个月的时间里扶桑几乎都在忙这些事。听风楼里的人听说楼主要收手不gān,一个个都惊讶不已。惟有那chūn芹知道扶桑恐怕是找到好归宿了,那天叶青虹走的很晚,想必是两个人又合了好,想到这儿,男人只觉得气愤非常,恨不得报复一下才解气。突然之间,chūn芹的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只喜得他眉开眼笑,忙让人备了车,自己坐上去便往城南孙若非的府上去了。
初夏的夜晚还是很凉慡的,忙完了一天的事儿,扶桑便和小碧一起坐在清静的后院亭子里乘凉。
因为身边服侍的人都不得力,所以男人便要带着小碧一起从良,一想到将来再也不必迎合那些恩客,小碧的心情也快活起来,两个男人便一起说笑。
突然之间,扶桑只见小碧的笑容一下子收了,眼睛只管盯着自己身后,小声道:“见过孙大人……”
扶桑一听这三个字,心里仿佛被什么击中,不由怔住了。
小碧见两个人这副情形,便施了个礼退下去了。
一时间空气便静了下来,扶桑半晌才施施然地转过身来,勉qiáng笑道:“这么晚了,大人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孙若非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扶桑,仿佛要看出男人的心思一样。
被她这样一看,扶桑只觉得心里一沉,便低下了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早就想到孙若非知道了自己结束生意的事定然会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自从那天在孙府喝醉后,扶桑便在思考怎么对眼前这个女人说。这听风楼的生意虽然是自己的,可没有她,自己也没有今天,现在要将它易手,只怕她不会轻易答应。
见一惯骄傲的扶桑低下了头,孙若非好看的嘴角嘲讽地挑了挑,半晌才轻声道:“生意准备jiāo给谁?”
“啊……”扶桑怔了怔,可马上却笑道:“大人想接手的话扶桑便jiāo给您,分文不收。”
孙若非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想把我给的都还回来,是吗?”
听了这话,扶桑仿佛被电击了一般,身子僵了僵,半天才勉qiáng笑道:“大人也会开玩笑了,只是扶桑听不懂。”
突然之间,孙若非微凉的手指一下子掐住了扶桑的下颚,黑暗里目光闪烁的如同星子地盯着他道:“叶青虹真有那么好?可以让你扔下我们十几年的情份?嗯!?”
扶桑被她的力道弄得疼痛起来,心里不由愤怒起来,一把推开孙若非愤然道:“大人请自重!”
孙若非被扶桑这样一挣扎便松了手,只是那目光却比刚才更加灼人。
看着眼前的女人,扶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理了半天的思绪,才开口道:“孙大人,这世上恐怕没有别人像我这样能靠近您,在这之前,也没有任何人能靠近我。自从您那年回来找到我开始,这情份就割不断了。就算是扶桑死了,也不会忘记您……”
孙若非听了这话,神色倒放松了些,只是那薄而好看的嘴唇还是紧抿着。
扶桑心里有些凄然,半晌才道:“大人从来不说,可是扶桑知道,您虽然居于高位,可心里却没有一天是暖的。这话若是十年前,只怕打死我,我也不敢说出来,可现在不同了。就像小时候我没吃过糖,只把槐花的味道当成糖,那时候只以为这就是世上最甜最好吃的东西了。可是后来,慢慢长大,终于有一天尝到了糖的味道,这才知道,原来那槐花根本比不了蜜糖。只不过是得不到的人自欺欺人罢了。”说到这儿,扶桑抬起头来看着孙若非,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轻声道:“大人……我们两个……不过就是没尝过糖的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