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离开,她包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外省号码,钱小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您好,请问是钱律师吗?”
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莫名让她捕捉到一丝熟悉。
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我是钱小莱,请问……您是刘大爷?”
“噢,噢,是俺!”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声音中满是喜悦。
“没想到钱律师还记得,太好了太好了,俺还发愁要咋说哩。”
听他这么说,钱小莱的心中就是一沉。
“刘大爷,是不是宁宁他……”
她记得村委会接手了宁宁监护权后,刘大爷就提出想要收养宁宁。因为之前都和找村长打过招呼,宁宁自己也没什么异议,所以这件事很快就办完了手续。
现在,刘大爷忽然打电话给自己,难不成是宁宁出了什么事?
“宁宁?噢,的确和那孩子有关系啊。”
他叹了口气,瞬间把钱小莱的心吊得高高的。
“俺老汉啊,没什么本事,又不会讲话,一辈子就跟地打jiāo道了。大生他娘是来插队的,回城的时候嫌俺没出息,带着孩子走了,这么多年也没联系过。”
“正清这里俺还有个侄女,但也不怎么联系,就走动过一两次,所以养了宁宁之后,俺才觉得这日子有了点人气。”
“这日子啊,过的好了才知道不容易。宁宁这孩子老汉看着长大,是个孝顺的小子,比俺那崽子qiáng多了。”
“但是啊,俺年纪大了,身体早晚会出毛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他长大成人。万一俺走的早了,这孩子又没依靠,怕要受人欺负的。”
“老汉也没什么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院子。俺听广播里说律师可以帮着立遗嘱,俺就想问问你,俺这情况能不能立个遗嘱把房子院子留给宁宁,让他以后也有个落脚地?”
“噢,是这样。”
钱小莱松了一口气,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人和人,真是很不一样。
有丢了孩子穷尽一生来找的,有把亲生子卖钱享受的,还有愿意为了没血缘的旁人尽心尽力的。
刘大爷的房子不算值钱,至少在没有征地拆迁之前,这种在乡村随处可见的农家小院很不容易变现。但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这份馈赠足以改变命运,让他拥有了一块可以遮风挡雨的片瓦之地。
“好,没问题的刘大爷。您离婚多年,如果房屋产权属于个人,您就有权处置您个人的财产。”
“您可以把您的想法亲笔写在纸上,这样的遗嘱就是有效遗嘱,是得到法律保护的。”
“这样吧。”
钱小莱看了看表。
“这个周末我去牛山镇一趟,我们当面谈谈关于遗嘱的事,您看这样可以吗?”
“噢,噢, 好哩。”
刘大爷连连应声。
“那就周末见,宁宁最近还念叨你哩,刚好来家吃饭啊!”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钱小莱并没多想,因为几个月前她看到刘大爷的时候,他还能下地插秧,身体完全看不出什么毛病。
之所以立遗嘱,应该也是偶有所感,以防万一。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那是在两天后的深夜,她在家中的书房看卷宗。为了匀出时间去牛山镇,她调整了自己的工作进度,将一些材料带回家,准备加个通宵的班。
正在全神贯注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钱小莱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她捂着胸口拿起手机,心中暗骂打电话的人不识相,三更半夜的来骚扰。
一看号码,她神情一凝,因为屏幕上显示的是“牛山刘大爷”。
本来约好了明天见面,可他这么晚忽然打电话过来,难不成事情有什么变故?
她马上按下了接听键。
“姐!姐!刘爷……呜呜呜呜呜呜……”
听筒里传来的是宁宁的哭声,他已经焦急到语无伦次,一个劲的喊着“刘爷”的名字。
钱小莱心中一沉,连忙追问道。
“宁宁,你现在在哪儿?你有没有受伤?”
“宁在医院,刘爷……刘爷死了……都是血……”
“宁宁,宁宁你听我说!”
钱小莱咬着牙,qiáng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在孩子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梳理出有用信息。
“姐姐问你,你回答!”
“刘爷爷现在在医院?”
“嗯。”
“你周围还有大人吗?”
“有,村长爷爷。”
“好。”
钱小莱深吸一口气。
“你现在把电话给村长,让我和他讲。”
很快,她听到听筒中有嘈杂的人音,似乎是有人在大声说着什么,还有人在哭,场面十分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