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好奇,确实如陆小凤所说,她一贯不喜欢抹香粉,就连洗澡用的沐浴用具也都是无味的,而若说她身上有什么女子的体香……
活了二百多年,即便有什么体香,也早就散尽了吧。
花满楼并没有卖关子的打算,淡笑道:“是雪的味道。”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我知道沈前辈在山上呆了两年,那里的积雪经年不化,但雪怎么会有味道?”
花满楼既然叫了沈琪‘前辈’,陆小凤自然不好意思再叫她‘姐姐’了,占花满楼辈分的便宜,不仅不会让他开心,反而会有种欺负老实人的负疚感。
花满楼道:“雪自然也是有味道的。”
陆小凤不死心的追问:“雪的味道是怎样的味道。”
花满楼道:“雪的味道就是雪的味道,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与它相似,万物间每种事物的味道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陆小凤忽然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说不出话了。
沉默了许久,他才表情复杂地长叹道:“有时我甚至觉得,你一定是完美地连上天都妒恨,因此才被夺去了视力。”
沈琪瞥了他一眼:“但上天既然会妒恨,也说不定会后悔。”
陆小凤笑了:“它一定会后悔的。”
*
沈琪不知道陆小凤准备什么时候让花满楼吃下那颗紫苏丹,他虽然很信任她,但对花满楼的担忧显然要高于对她的信任。
这就是陆小凤的一个特点,让人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但她既然把药jiāo给了陆小凤,便不再去多管其他的事情,暮色未至时,她便已经同他们分开。陆小凤与花满楼在一起,已经足以应对许多江湖中的高手,而她要做的,就是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人。
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便有纷杂的势力,曾经的江湖有青龙会,金钱帮,现在又有青衣楼。沈琪觉得很有意思,原来她都是被找麻烦的一个,现在成了主动去找麻烦的一方,这感觉颇有些新奇。
她准备先去找独孤一鹤。
听说他近日已经下了峨眉山,身为一派掌门,他的行踪并未遮遮掩掩,因此沈琪找到他时,他正在道路旁一个露天的茶摊里喝茶。
茶摊里所有的客人都在瞧着他的方位,然而他们瞧得却不是独孤一鹤那张已经年迈却仍富有攻击力的凌厉面庞,而是瞧的坐在他桌边的四个女子。
娇花一般的女子,却又带着一股自信骄傲的侠气。正是独孤一鹤的得意弟子,峨眉四秀。
沈琪多瞧了几眼那其中的一个凤目女子,然后便收回视线,从马上一跃而下,走上前,坐在了独孤一鹤的正对面。
她还带着面纱,但独孤一鹤却头也未抬地道:“你来做什么?”
他还记得她腰间的红伞,用伞剑的女子很少,爱穿红衣的女子却很多,但当这两样综合在一起,他却只认得沈琪一个。
沈琪拿起一个gān净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我听人说,你是青衣楼的首领。”
独孤一鹤一顿,他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瞧了她一眼:“你还记得十七年前吗?”
沈琪自然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十七年前她一人单挑七大剑派,却在江湖中被传成血娘子重出江湖,欲一挫正派锐气,后来即便朝廷放出声明说血娘子已经伏诛,至今仍有一部分人相信着那些传言。
但也有部分人视那个传言为笑话,独孤一鹤正是其中之一。
一旁的峨眉四秀本是在好奇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其中那凤目女子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在听到‘十七年前’这四个字时,终于忍不住惊诧道:“是你!”
其他三秀入派时间比马秀真稍晚,因此并没有见过沈琪,但马秀真当时已经记事,又因陆小凤的缘故,因此对沈琪印象颇深。
沈琪笑看了她一眼,眼中带了一丝促狭,马秀真惊诧的表情褪去,面上突然染上了一抹红霞。
她转回视线,看着独孤一鹤,叹了口气:“好,你信过我,我也信你一次。但我有个几个问题,还希望你如实回答。”
独孤一鹤点头:“但这里并不是问问题的好地方。”
他让峨眉四秀在原地等候,然后带着沈琪走上了一旁的林中,斑驳的树影在独孤一鹤那张已经布满沟壑的面庞上闪烁,淡青的道袍步上yīn影。
他虽然还是当世决定的剑客,但已经老了。
“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沈琪道,“你为什么下山?”
独孤一鹤顿了顿:“故友相邀。”
“故友?你指的是严立本,还是上官木?”
她可以拖了长音念出那两个名字,然后便看到,独孤一鹤的面色陡然转变,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本就已经老了,但因为习剑,所以那凌冽的剑气掩饰了他的暮气,但现在却被暮气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