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二人的身形隐在禁卫之中的同时,数百禁卫的手弩齐发,将淑妃钉在了当场。而人群中扑出一个内官打扮的男子,扑到淑妃身上,哭着唤了一声:“母妃!”
此人居然是发兵叛乱、正在被全城围捕的尉迟昀,听声音,刚才出言提醒之人应该也是他无疑。
顺康帝气得颤抖着声音骂道:“你、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尉迟昀回头满眼轻蔑地看着顺康帝道:“何谓忠?何谓孝?我如今只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顺着你的意思,让自己就是一副不成器的德行,吃喝嫖赌、不理政事,连三哥都已经不屑把我当做对手,你却又开始嫌我给你丢人是吧?开始要撵走我,让你眼不见为净,最后还要夺我的王位,将我贬为庶人。跟你说实话,我不在乎,老子不在乎TMD亲王还是庶人,也许成了庶人我能够更自由地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用担心兄弟的迫害,也不用担心自己父亲的猜忌……”
谁也没有想到尉迟昀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边说边把淑妃身边掉落的箭羽全都拨开,将已经被she中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淑妃抱在怀里,眼泪就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掉落,与淑妃身上的血水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尉迟昀徒劳地想用衣袖摸去自己母妃脸上的血迹,不知是哭是笑地说:“但是我知道,母妃的心里是憋闷的,从小我就觉得母妃是宫里最出色的女子,也许不是最年轻漂亮的,但是她温柔体贴,她从不去yīn谋算计别人,她只是单单纯纯地爱着她的夫君、她的儿子,然后像天底下所有寻常的妻子和母亲那样,希望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能够健康、能够过得好,可惜她的夫君是天底下最混蛋的男人,他负了她,还要打压他们的亲生儿子。我知道母妃是心有不甘的,她从来没想让我争取皇位,她只希望我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我被贬出京的时候她怕我想不开,还特意来劝我,其实我当时很想告诉她,我之所以还留恋这个亲王的位子,全都是为了她,以为我知道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够在新皇登基后将她接出宫,让她享受儿孙绕膝的生活,颐养天年的时候能够回忆起那个她爱过、敬过、失望过却从未恨过的男人。”
“可惜你连这么微薄的愿望和希望都要从她那里剥夺,你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身子开始不中用了,所以你要开始替你的接替人铺路,替他铲除一切不安定的因素,让他以后可以不用背负兄弟阋墙的恶名,能够不走你当年的老路。”尉迟昀的神态是那么严肃和郑重,抱着淑妃的尸体毫无感情色彩和情绪起伏地说话,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平时不学无术不代表我是个傻子,我当然知道就凭借我这点儿实力,别说bī宫,能进的来宫门都是奇迹,但是我不得不做,为了我的母妃,为了她能在临死前痛快一场,不管是痛快地爱、恨还是报复,我都要给她这个机会。不就是陪着她造反嘛,现在你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肯正眼看我们母子一眼。与我们说上几句话吧?”
尉迟昀说罢,抱起淑妃的尸首,看着顺康帝道:“你不放心就派人跟着我吧,我想把我母妃送回她的寝宫去,那里有她喜欢的chuáng,因为那是你当年特意命人给她打造的,我想,如果死后能躺在那上面,母妃心里会欢喜的。”
他一步步朝殿外走去,所到之处人们全都像两旁避开,连顺康帝都只是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九十三章 梦魇缠身
第九十三章 梦魇缠身
秦亦独自站在一个花园内,身边是大盆大盆叫不出名字的花,开得极其鲜艳和灿烂,不远处能看到假山、环廊,风中夹带着细微的huáng沙,打在脸上有些微的不适。
远处还是传来马嘶人沸,她似乎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却不愿醒来,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却觉得周围越来越热,像是走进了一个大火炉一般,再走几步却有如坠入冰窟,就这么忍着不适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好像老天故意为她制造障碍,让她不能接近梦中那个一袭青衫的背影一般。
穿过花园、绕过假山、登上环廊,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已经能听到那是一声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秦亦……秦亦……”还夹杂着不知是悲伤还是无奈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疑惑,加快脚步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
终于再次看到了那身着青衫的背影,挺拔厚实的背影,让她莫名地生出一丝安全感,不只是近乡情怯还是什么,到了近前她反倒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朝前走去,生怕脚下又无端地张开一条裂缝将她整个人吞没。
也许是上天垂怜,她终于安全地走到了那人身后,这个困扰了她多年的梦境,终于要展露出真实的面容,她颤抖的伸出手,就在即将搭上那人肩膀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忽然一转……看着本该十分熟悉却许久都未看到的家具,秦亦张大着嘴不知该作何反应,这竟然是她在杭州的家,那个她住了十多年、也许可以勉qiáng称之为家的地方。
墙角因为楼上渗水留下的水渍依旧清晰无比,原本白色的墙纸已经泛着昏huáng,衣柜柜门上的划痕也还在原处,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排骨汤的香气……难道我在璟朝死了,又重新回到了现代不成?
身后“砰”地一声,一个泥猴样的男孩儿推开门,蹦跳着跑进屋里,扔掉背上书包的同时大叫:“姐,做什么了这么香,饿死我了!”
秦亦颤抖地伸出手道:“小弟……”
“恩,姐,你煮排骨了?”
男孩儿从她身旁跑过,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汗味以及泥土味。
这一切都好像在不断地qiáng化她的真实感,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回来了,但是小弟怎么还是小学生的模样,他明明满十六岁,签字拿着全部的家产走了……
她刚要拉过小弟问个清楚,忽然一阵剧痛,将她生生地从梦境中扯了出来,那疼痛就好像浑身的皮肤都绽开一般。
耳边有人不断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这次的呼唤就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飘渺虚幻,秦亦觉得自己都能感受到呼在耳边的热气,是那么的真实,而身上的痛楚更加真实,终于让她从梦境中完全地清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身上的痛楚并不是梦里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她正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那种用尽全力地搂在怀里,有力的双臂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还没来得及分辨这是谁的怀抱,就听到身旁传来卫宇犹犹豫豫的声音:“李将军……”
原来是李铮……秦亦朝卫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任由李铮紧紧地抱着自己,虽然痛得紧咬着下唇,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她反手抱住了李铮,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我没事。”
怀中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而后忽然松手跳出秦亦的怀抱,涨红着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卫宇再次凑上前来道:“李将军,秦……”
“亲什么亲,你在这里gān嘛?宫内的事情已经整理好了吗?”李铮正手足无措,见有人送上门来,劈头便是一顿教训。
“呃……下官是想说,秦大人的伤口被您碰裂开了……”卫宇小心翼翼地说。
秦亦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衣长裤,腿和胸口处已经洇出鲜红的血迹,她顾不得伤口裂开渗血,直觉得脑子里面“嗡”地一声,这下估计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
李铮扎着手站在一旁满脸的懊恼,先吩咐人叫御医进来,而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道:“你当时不许御医近身,非要桑布过来才肯更衣换药。”
松了口气以后,便开始觉得哪里都痛,劳累过度的那种脱力感遍布四肢,伤口处都一跳一跳地疼,浑身滚烫、口gān舌燥。躺倒在chuáng上,难受的恨不得赶紧死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