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番折腾,付秀芳身体就不怎么好了。王桂树也是个没福气的,没到五十就死了。付秀芳就撑着这个家,里里外外打点,撑到她自己儿子王兵也娶妻生子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可这王家没了付秀芳,也就没了顶梁柱,家里的境况是越来越差,娶回来的儿媳妇也抛家弃子,跑了。王兵为了生计也没了办法,就只好丢下孩子出去打工去了。”
光叔说完也慨叹一句:“这么一说,这孩子也是可怜啊。”
江屹默然,没有把王科也已经遇害的消息告诉光叔。林湫也未曾作声。
馄饨很快下肚。光叔正准备送他们离开,有个女人从门口探头进来,道:“老李,给我打包点馄饨,回去煮给孩子吃呢。”
她身上系着一条蓝底白花的围裙,脚底是一双黑布鞋。低挽的马尾扎得紧,露出瘦削的脸颊,朴实的两片厚唇正向上弯着,朝着光叔笑。
乡镇里难得见到江屹、林湫这样的男人,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林湫的手腕,道:“你、你是不是那个……”
光叔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挤身过来,隔在了林湫和那个女人之间。
“娟子,又来给孩子买馄饨呢?我这里还有点鲜虾馄饨,你多带点回去!”
“诶诶……”
江屹皱起眉头,只见身旁的林湫一瞬间脸色刷白,挣脱身去,快步跑到外头的灌木丛边弯腰俯身。
他心里一揪,赶紧跟过去,却发现林湫半跪在地上,整张脸都埋进了树丛里,只听他gān呕几声,咳嗽了起来。
“林老师,你怎么了!”
林湫默然许久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抓住了江屹递过来的手掌,像是攥紧了湍流深水的救命稻草。
终于,他平复了些许心情,终于抬脸起来擦了擦嘴唇。
江屹看着林湫有些涨红的面颊,还有那双生出几道血丝的眼眸,一阵揪心。
“林老师,林湫,你怎么了?”
他看着江屹焦灼的面容,唇角挤出一丝安慰笑,刚才gān呕发酸发胀的眼睛动了一动,却滚落下眼泪出来。
江屹手足无措,茫然而担忧地看着林湫,只能让自己的手掌握重几分。
“没事了,江屹。老毛病。”他轻声开口,嗓子也有些酸哑。
江屹:“林老师,不要讳疾忌医啊。看过吗?”
林湫:“嗯。不是什么大病。好久没犯了。”他脑海中又闪过那件蓝底白花的围裙,还有女人的厚唇,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没事的,有点受冻了。”
江屹闻言立刻把自己的外套扯下来,披在了林湫的身上。江屹身上的清冽暖香一下子把林湫包围起来,他瞬间得了安心。
“有什么事不要自己忍着,好吗?”
林湫看着江屹,点了点头。
江屹载着林湫回了翡翠山庄。一路上,林湫都有些病恹恹的,搭着外套在副驾驶上偏头闭目养神。
江屹的大奔减缓速度,他们远远便看到江宅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江屹嘟囔:“这是谁啊?老头儿又买了新车?”他正准备下车,却发现林湫顿住迟迟没动。
江屹顺着林湫的眼睛望过去,视线竟然落在了那辆宾利上。
“林老师,你认识这辆车吗?”
林湫回过神来,垂眼揭开自己的安全带。“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自己回去了。”
“别啊。那,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江屹不知道为什么林湫突然变了性子,仿佛又穿上了一件冷冰冰硬邦邦的铠甲。只听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那辆宾利缓缓驶出,驶过他们的时候鸣笛两声,降下了车窗。
一张清俊矜贵的脸露了出来。凌川的脸上有着一贯浅淡的笑意,那双眼眸深邃如沉渊。他望向江屹,礼貌点头,嘴上的问候却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他道:“好久不见。”
林湫的背脊僵硬,却又如同风化的枯石,摇摇欲坠。
江屹也礼貌道:“凌先生,好久不见。”
凌川道:“今日来拜访江老先生。久闻江老先生风骨,果然名不虚传。不巧今天还有其他安排,不能和江队长好好叙旧。我们下次再约。”
“凌先生日理万机,就不耽误您了。一路顺风。”
凌川微笑着点了点头,关上了车窗,缓缓驶离。
江屹结束了这番装模作样的社jiāo,一关上窗子便皱起了眉毛。
“久闻我爷爷的风骨?久闻那老头儿的糗事吧!他怎么会突然来?”江屹正嘟哝着,一转头却发现林湫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化作了空气一样。
“林老师,林老师?你是真的累了。我马上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