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探,有几处需要人手开开路。”
陈靖元看看宴常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宴常冀明白了,直接一声吼:“赵小栓,带队出发!”
林晟钰如愿带着赵小栓的一队人马,沿着斥候查探出的上山小道专门砍柴劈树去了。临走之前得知,陈靖元接到中军报讯,在葛丘也发现敌军入侵的迹象,第二先锋营已赶去堵截,中军在半路待命,是分兵,折返,还是突进,需要视这边对的情况而定。昨晚派斥候查了敌军营地,估计驻地人数在六七百,加上并树很可能还有后队滞留,这一边的敌军人数确实在千人以上,但昨天一战后,就算是宴常冀也觉得利用地形,就一营人也足够阻截敌军,且有可能将他们驱回并树。陈靖元修书详细说明了军情,大意还是明确,增派三四天的粮草即可,中军可折返支援葛丘。
没有了中军支援,也就彻底切断了硬碰硬这条路,暂时来说,是一举破敌还是踟蹰不前,就看林晟钰这边是否有建树。
过了大半个下午,宴常冀和陈靖元一前一后带领的大队慢悠悠接近了葫芦口,离了两三里,直接落马扎营,不再前进。前面再拐过两道弯,就能看见那平坦的谷底和险恶的山崖,一路过来平安无事,敌人回撤得gāngān净净,是直接撤回了并树?还是就在前方悄悄潜伏?还要等待林晟钰那边的消息。如果那边也无法查探到消息,那么这一队人马也就只能去趟这生死悬于一线的前路。
入夜之前,斥候消息传回,看到了崖顶上埋伏的敌军——垒成垛的圆木,遍布崖沿的滚石和□□手。赵百夫带人悄悄开路,距离有些远,动静也要尽可能小,预计还需要半天的时间才能发动袭击。
凌晨,天刚发亮,斥候带领□□手和额外一队盾手上山而去。临近中午,一枚信号弹在浓密的林间升起,陈靖元气运丹田,大喊一声:“杀!”早已蓄势待发的大队人马如离弦之箭,冲向诡谲叵测的弯道尽头,宴常冀更是一马当先,径直冲入了葫芦谷。转眼间,第一先锋营的全部主力已奔行在宽阔的谷底大道上,黝黑峭直的百米悬崖兀立在右侧,确实让人心颤胆寒,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把路过的一切都压成齑粉。山崖自然是不会倒下来的,真正让人提心吊胆的滚石圆木也没有落下来,遥遥在望的谷口倒是喧闹哀嚎声传来,只见不间断的箭雨中,断断续续有圆木和石块掉落在谷口守军上头。众人大喜,成功了!林晟钰和赵小栓瓦解了敌军在崖顶的埋伏,上面准备着的圆木滚石反而被搬去谷口砸了敌军的脚,乱了一半围堵的阵型。
胜利再没有悬念,宴常冀率先冲向谷口,一通厮杀后,力有不逮时,陈靖元带领后队及时接上,折杀一展,一棍出就是一人落马,顷刻间突进百米,直bī敌军指挥官而去,一时势不可挡。跟随的一众官兵热血沸腾,个个嗷嗷乱叫,紧紧跟随,一时间敌军排列围堵的另一半阵型也溃散。宴常冀也不甘示弱,稍一喘息后,再次带队,与陈靖元jiāo替护持,两队人马jiāo叉往来,反复冲杀。失了先手,败了气势的越军渐渐败退,仓皇逃回并树镇。陈靖元和宴常冀率军猛杀,追击百里,终是一举打残了敌军,最后脱逃的指挥官仅带走了寥寥七八十人。
五日后,陈靖元带领两百人队快马先行返回大营,宴常冀带领另一半队伍携带收编的俘虏,收缴的武器和战马缓行。这一战的结果已由传讯兵第一时间送达于彭海,以己方百人的折损拼杀俘虏了敌军六百多人,这是西蜀军十来年大大小小的战役里从没有过的超低战损。看过战报后,于彭海即刻传召陈靖元速回。陈靖元回营下马,先锋营的门都没进,转头先去见了于彭海。果然,于大将军正等在主账中,且面上愁绪笼罩,见到陈靖元才勉qiáng露出一点笑意。
“靖元,你首战告捷,本应先给你庆功,但眼下越军四面进犯,容不得一丝松懈,只能先委屈你。”
“将军不必介怀,军事为重乃从军之人的本分。现下军情如何?”陈靖元见到于彭海的表情,心里也是发紧,能够让这般勇将眉头紧锁,这形势恐怕糟糕。
“七日前越军从葛丘进犯,想必你已知,隔日柳岙、西沟两处又传敌讯,却是缅国军来袭。已探明葛丘有七万越军主力,柳岙和西沟的缅军合计也有七万之数。两国共犯西蜀,已三十年未遇,以我目前西蜀边军人马,恐难以抵挡。我已快马呈报朝廷请援,眼下则需要众将士力抗qiáng敌,坚守国界,以待后援啊。”于彭海语气沉重,陈靖元也觉焦虑,越缅小国一直觊觎我疆土,联合起来也不算太过意外,但朝中的形势陈靖元比于彭海更清楚,毕竟这三年间,他是深陷其中,切身感受着两派相争,党同伐异的残酷无情,其间只见私利,哪还有人看得见家国天下、疆土万民?像于彭海这样油盐不进,不愿偏向一方,又不懂周旋的,就不知不觉成了两派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想要等来朝廷的快援,千难万难。
“朝廷出兵,必要多方斟酌,将军不可期之过高。且我西蜀十万悍卒勇士,当有可为。属下自请即刻出援拒敌,犯我者拼死诛之。”
“好,好!身为我西蜀军,就是要有这种不死不休的气概。靖元,你真是深得我心。”于彭海被陈靖元激起了豪迈之情,倒是一下丢开了多日来的辗转思虑,情态也从容起来。
“靖元你明日出发,援助葛丘。目前葛丘有第一先锋营的蒙宇先锋带中军两万兵马出兵拦截越军,急召你回来的本意也在此,将委你再带中军万人驰援葛丘。你入我军十日太短,但非常时期,用人唯才,我已将你首战战绩特通告全军,现提拔你为游击将军,持我军令任指挥使,当可服众。”
“末将义不容辞,但有一事需向将军言明,日前之战,靖元不敢居功。”陈靖元肃颜应了军令,又跟于彭海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并树却敌的始末,尤其细说了一次埋伏和一次反埋伏的关键都是林晟钰的计谋。
“靖元实是一介武夫,林世子虽已落身为奴,却纯粹不改赤子报国之心,不可与其父同论,望将军准许用其谋却敌。”
于彭海沉吟半晌,叹到:“局势艰难,用人唯才,刚我也说了,那林世子也是一样吧。就由你暂带着做参谋,身份先不改,再得胜而回后,必论功行赏。”
“末将代为谢将军之诺!”
一夜之后,林靖元携军令不敢片刻耽搁,点齐中军一万兵马后,原先锋营两百将士开路,火速赶往葛丘。林晟钰随同先锋营先行,原本带着一小队伺候,打算同上次一样,记录沿途地形路况,但开了个头,就先放弃了。只因出发半日,就接到了葛丘求援的信号。事态紧急,陈靖元挑选了一千jīng锐骑兵,一人备两马,以求最快速度赶路。陈靖元亲自带队,犹豫后还是带上了林晟钰。葛丘如此短的时间就要失守,怎么想都不是正常情况,毕竟蒙宇手上是三万多的人马,拒守两倍的敌人应该尚可,情况越复杂越需要林晟钰的筹谋,只是急行军的qiáng度有些qiáng人所难。最后是林晟钰自己决定先跟着,尽量跟上。两马jiāo替,除了停下来喂点食水,再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林晟钰到后来已经跑迷糊了,终究是比不得训练有素的军伍,更不要说陈靖元这样超越常人的武士,陈靖元一开始就替了他一路带马喂马,最后连上下马都需要陈靖元撑一把,林晟钰唯一坚持的就是顶着一口气把自己固定在颠簸的马背上,不要摔下去。八个时辰,跑完五百里,千人jīng骑在午夜时分,接近了葛丘地界。
葛丘和并树一样,都是地处两国jiāo界的城镇,城内多为两国边贸往来的商人。但两地不同的是,并树只是平常的小镇,过了镇是连绵的险峰和崎岖的山路,易守难攻,敌军想要突进,除非是出其不意,快马轻骑,一旦遭遇防备,就算没有林晟钰轻松取胜的埋伏,硬碰硬也很难进来。而葛丘这里,却实实在在是战略要地,本身城墙坚固,若一旦过了镇,林晟钰这一路过来虽jīng疲力竭,却还是看得清楚:一路坦dàng,两侧仅有一些低矮的小山包和平缓的河滩,适宜长驱直入,而无险可守。可以说,失了葛丘,也就失了据守的门户。但急行间一眼看到前方扎营地时,一千将士的心瞬间凉了。万人营火绵延在开阔的平地上,渐近;火光烨烨驱散沉沉夜色,甚而照亮了不远处葛丘城头飘扬的越国军旗。来晚了,蒙宇的人马已败出葛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