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轰隆隆地向西行,抵达藏西已经是第三日。
顾维安几乎是来不及休息,便被上头紧急命令召开会议。
他想过与I国注定要有一战,可是没有想过时间会如此紧迫。
顾维安走之后的那天,墨白无声地哭了许久。
直到路太太在门外吆喝着:“小墨。昨儿个说好的,我来拿酸菜鱼。”
墨白闭上眼,她向后仰着脖子,将那些泪水给倒回。
“这就来。”
两个小家伙这时候也伸着懒腰,他们哼哼唧唧地想要喝奶。
墨白对着路太太说:“再给我个五分钟。”
路太太以为是新婚燕尔,两口子在办事情,就在外面应了声:“我不急。这不刚打了早饭,顺道来拿鱼。”
等到墨白将孩子喂好,整理完自己以后,她打开门。
自己与光鲜亮丽的路太太,形成很大的对比。
“哎。”路太太将手里的油果子和豆浆递给墨白。
礼尚往来嘛。
她请她吃鱼,她请她吃早点。
“昨儿个光顾着瞧你家那口子,都忘记问,上次见你还是双身子,这会儿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墨白接过早点,老胡同的清早人来人往。
“您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墨白邀请路太太进了房门。
这屋子虽然小,可该有的一样不少。
以前对面宝儿妈还在时,老胡同的人可没有现在这样气氛和睦。
“呦。”路太太看着chuáng上的两个闹情绪的小奶娃,“还是龙凤胎呢。”
“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取了。”
虽然失去了老小,不光墨白,整个顾家都很难过,但好在老天还赐予了自己这两个珍贵的宝物。
“哥哥叫作念凉,妹妹叫做念白。”
明明今天顾维安才走,自己却开始想他了。
“这名儿,一看就是孩子他爸起的吧。”
墨白男人是那顾参谋的养子,在胡同口里早不是个新鲜的消息。
“昨天我第一次见到你家那口子,就觉得人家是真心实意地待你好。”路太太逗着小念白,并说道:“旁人都是女儿像爸爸多一些,你们家倒是颠倒了个。女儿像你,儿子像顾师长。”
家里头有路太太陪着解闷,墨白倒也不觉得孤单。
路太太虽然也是天生自来熟的性格,但是与葛娜娜那下作的行径不同,她虽然常常在胡同巷里打夜牌,但也不妨碍路太太本身就是知识渊博的人。
“你看看——”路太太面露歉意,“我与你每次见面,便时常忘记时间。”
她示意墨白先吃饭,两个小家伙,她来陪着就好。
“你也坐下来一起吃才是。”
不是说去买早饭顺道来拿鱼么。
“我已经吃过了。”
墨白听了路太太这话,心里头暖暖的。
这句随口说得吃过了,恰好从侧面反映出路太太这早饭是现去小商贩那里买来的。
于是依言,她坐在不远处,不能够辜负人家的心意。
她咬了口苏苏脆脆的油果子。
北方人习惯吃油果子的时候,放在豆浆里泡一泡,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把那份油腻感给压过去。
墨白的饭量本来就不多,路太太带来的早饭其实是够顾维安和墨白两个成年人吃的。
只是,没曾想到顾维安今天离开兰城。
吃过饭以后,墨白把昨天的酸菜鱼给端过来。
好在夏天还不算太热,菜还没有坏掉。
“你这手艺,等到这混乱的时局都过去,不妨在胡同口开个小饭馆,保准儿那是赚翻了呢。”
墨白立刻嘘声,“路太太。您瞧瞧,咱们平日不是说好,即便是在家里也要谨慎地说话,先前那宝儿妈的事情,您都忘记了吗?”
“瞧瞧。”路太太腾出一只手,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得亏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够时刻有所警钟。”
六十年代,虽然大家都过着不算富裕的生活,但是对于一些做生意的大户们痛恨不已。
甚至有更为激进的,觉得都是这些人害得他们吃不上,只能够饿着肚子。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墨云逸在眠崖村的时候,并不受待见。
墨白盛好鱼,给路太太装好,她拿着餐盒,闻着味道都觉得香。
“回去,我可要跟我家那口子,炫耀一番。”
说起那路老先生做饭的手艺,完全可以赛过大厨的。
第375章 我们在塔下许过愿,他会平安回来的。
正说着话,那传说中的路老先生,就拄着拐杖来到墨白的家门口。
“我寻思着你会来这儿。”
老先生的话刚落。
路太太便扬起手中的饭盒,她对着路老先生说:“小墨做的酸菜鱼,肯定是要比你做得好吃的。”
“是是是。”
路老先生看着路太太,满眼都是宠溺。
“波比在家里嚷嚷着要找妈咪。”路老先生接过路太太手中的饭盒,“人家小墨这边也要忙着照顾孩子呢。”
墨白也有好些日子不见路老先生。
就是这两位神仙似的人,膝下并无子女,自在了大半辈子。
那波比,是一条陪伴了他们多年的狗狗。
路太太不喜欢青年人称呼她为“奶奶”,因为她觉得自己还年轻,还很有活力。
路老先生也就依从着她。
久而久之,这老胡同口各门院里,也都称呼这位老阿姨为路太太。
“你瞧见小墨生的那两个小崽子没?模样是各顶个的好咧。”
路老先生也顺带着瞄了眼,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岁数大了以后,难免会寂寞,想要孩子。
可惜了岁月匆匆,他们这个年龄,若说还要什么孩子,显然是不可能的。
“漂亮。”路老先生话不多,但是句句都是顺从着路太太的意思,“随小墨呐。”
“你啊。”路太太摇了摇头,她说:“也就是小墨脾气好,没觉得你敷衍,换了个人你试一试?”
路老先生点头,路太太说什么是什么,“今儿个老五送来你喜欢听的昆曲儿,你要不——”
“当真?”路太太面露欣喜。
除了爱打牌,路太太还爱听戏,据说打清时,那祖辈封荫,全凭着会唱曲。
“那小墨,我们就不打扰了。”
墨白目送他们恩爱的背影,有些代入地去想:她与顾维安老了以后,是不是也这样。
两个小家伙吃过奶以后,在chuáng上睡得安稳。
墨白简单地整理了餐桌,屋外晾着男人昨晚洗的衣服,想象着顾维安在火车上的情景。
日子终究要过。
近来学校里,倒是有许多申请退学的。
能在兰城师范大学的这半年,对于墨白来说,算是偷来的幸福。
无论是参加高考也好,或者像现在这样为了孩子甘愿回归家庭,她都无怨无悔。
办完手续以后,顾洛美来接她。
看样子,她的恢复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许多。
两个人相依走出学校时,遇上了几名男同学正慷慨激昂地议论着I国与华国,“我们隐忍了这样久,这一站,终于开始了!”
开始了???
怎么这样快。
墨白的身形有些不稳,顾洛美连忙扶住她,并且宽慰道:“嫂子,消息不一定是真的。”
“美美。”
墨白的手抖得厉害,顾维安肯定是安全的,不然小鱼儿早就把她送过去了。
“你说得对。”她虚虚地对顾洛美笑了笑,“这些没有考究的话,一定不是真的。”
不然,怎么可能会一点都动静没有。
顾建业还未出院,墨白拉着顾洛美的胳膊,“我们先回去吧,爸还在等我们。”
明明是夏日,墨白的手却如冰窖似的。
顾洛美透过墨白,募地想到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曾在家里,独自qiáng撑着整个顾家。
“大哥一定没事的。”
顾洛美讲完这句话,总觉得自己有些虚伪,可是除了这样的话,她又该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