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肮脏的勾当,他们就是心里跟明镜似的,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唯恐得罪了张权。然而这张权来到永州城之后嚣张跋扈,还连着弄出了几桩人命官司,虽然他们敢怒不敢言,对张权打从心底深处也是有几分怨恨的。
张权本就在气头上,听着知府大人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有开脱之意,他冷笑一声,说道:“知府大人这话,可是在质问本官?”
“下官不敢。”
“那为何还不按我说的办?圣人将这份差事jiāo给本官,本官就不能辜负皇恩。”张权双手抱拳,说得慷慨激昂,好似那圣人就在自己眼前一样。
卓云飞皱了皱眉,上前走了两步,“大人,且听草民一言。”
张权见他都站出来了,倒有几分诧异。卓云飞此人,这些日子他也冷眼旁观过,话不多,身上早已经没了当初的锐气,若不是他早年间就认识此人,还真不相信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就是当初名满京城的卓家儿郎。
“大人,这户人家除了这已经疯癫的男丁被征召入伍,另还有一名男丁也被征召入伍。大人若是行连坐之法,恐是不妥,有损圣人威名,还请大人三思。”
张权盯着他看了半晌,笑了几声,“卓云飞,你既开口,那本官且给你一个面子。这户人家既有两个儿子被征召入伍,如今疯癫了一个,若是在补上一个,本官便既往不咎。”
张权说着一脸轻视地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人,这些平民不过贱命一条,根本不值得他看在眼里,然而能看见这卓家的人折腰,向自己俯首称臣,卑微祈求,这也大大的满足了张权那颗扭曲的心。
卓云飞低垂着头,鞠躬道谢,张权笑得越发张扬,他道:“卓云飞,本官瞧你也是个人才,不若等此事儿终了之后,跟着本官一道回京如何?”
若是这位昔日的豪门贵公子成了他张权手下的一条狗,说出去,岂不也是一桩美事儿。
卓云飞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敛着双目,说道:“在下不过乡野草民,闲云野鹤惯了,不喜那热闹繁华之地。”
张权哈哈大笑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卓云飞,你隐居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本官也实在是替你不值当。你再考虑考虑,横竖还有些时日,那锦绣富贵,可不等人。”
因着卓云飞出面,打消了张权杀人的念头,陆家的人方才捡回来一条命。
陆志福夫妻带着疯癫的儿子回到家中,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然而却一点轻松。幸得那位大人求情,他们一家子才没有吃牢饭,可这要再找个孩子顶上,想到老三和老四的年纪,不过半大的少年,这下子除了已经疯掉的二郎,还得再赔一个进去,生生就要折进去三个儿子。
白氏一到了家里,便再也扛不住,双眼一翻,咚得一声便栽倒在地。
孩子的事儿还没个头绪,妻子又病倒了,即便陆志福是个男人,看着自己一家子落得这般境地,连家都快散了,他也忍不住悲从中来,坐在一旁暗自垂泪。
陆志福一家的遭遇,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来,大伙儿本以为都是一般的苦命人,没成想这陆志福一家子竟如此悲惨。
夜里没有一点儿风,天气又很热,陆志福坐在石凳上发呆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连晚饭他也未曾吃一口。他活了半辈子,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一家子却很和睦。没想到到了这把岁数了,原以为就要在家含饴弄孙享福气了,却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儿。
老大被征调,二郎又疯了,老三老四年纪又小,如今连自个儿婆娘都倒下了,这个家,哪儿还像个家?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尝又舍得让自己的儿子们以身犯险?也罢,也罢,他陆志福活了这大半辈子,虽没甚本事,到底没亏欠过谁,家里却遭了大难,这难关是真的难过了。
“爹,时候不早了,您早点睡。”
陆志福看着老大家的,他挥了挥手,说道:“也难为你了。你也回屋去,晚上我来照顾你娘。大郎就要走了,你们夫妻俩多说说话,都是我老陆家欠你的,若是大郎有命回来便罢,若是回不来,你年纪轻轻的,到时也不用替他守着,另找个好人家嫁了。”
陆志福jiāo代着,他这会儿已经想清楚了,心中也有了答案,但该安排的还是得事先安排妥当。
“爹,您别说了,我生是大郎的人,就是死我也是大郎的鬼,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另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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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湛同样也睡不着,今日二叔家里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开,二郎已经疯了,衙门里让他们找人补上,就这样的惩罚,还是多亏了卓先生的帮忙,否者二郎不但小命不保,二叔一家还得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