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那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却停在了自己面前,还不等杜三娘回过神来,马车的主人已经挑起帘子朝她看过来,还喊了一声“陆家嫂子”。
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杜三娘愣了愣,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儿,她当初万般期待能够见到对方,可这个人一直都没在家,后来陆湛离开之后,她也就死心了。
说起来,她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颜怀卿,这个名字当初对她来说就像是救命稻草,颜怀卿既然是重生回来,他定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当时也想看颜家有没有路子,能够让陆湛免去征召的命运。然而,她去了几次都说颜怀卿出远门了还没归家,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有那么一些恨他,也许,是有那么一点怨恨他的吧,颜怀卿和她说会打仗,天下不太平,可是却唯独没有说会行征兵令。
现在,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杜三娘的心情虽然早已经平静,可是看着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没有问他要去哪儿。
颜怀卿的目光落到她隆起的小腹上,他笑着问道:“什么时候生?”
“五月份左右。”
颜怀卿点了点头,又看着她的脸,除了面色苍白了些,气色还算不错。颜怀卿知道陆湛已经走了,他过年前的几日才回到家,赵管事告诉他杜三娘来找过他几次,还把陆家发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上辈子,陆湛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jiāo集,直到后来新皇登基,他才听说了一些。关于陆湛这位草莽出身的京城新贵,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有底蕴的贵族根本就瞧不上他,觉得他粗鄙,又没有什么学识,大声说话,大口喝酒,不讲究,一点礼节都没有,可这个人却极得新帝的器重,当初可是让一gān旧贵族气得牙痒痒,提起陆湛就只会说人粗鄙不堪。
陆湛会去打仗,颜怀卿知道,可其中的内情他就不清楚了,这次还是赵管事说了,他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去岁我去了一趟孟家,后来又去了趟京城,年前才回到家中。赵管事说你来找过我,很抱歉这件事情我没有帮你什么。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谁又能知道以后会如何。陆兄为人光明磊落,又一身侠客风范,就算是到了战场上,也只有敌人怕他的份儿。”
颜怀卿也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对方未必会听进去,甚至会觉得自己可笑,虚伪。但他总不可能直接大刺刺的告诉她,你的丈夫不但不会战死,反倒因此建功立业!
“男儿志在四方,既然身处乱世,也该搏一搏,陆嫂子觉得我说得可在理?”
杜三娘笑了笑,“你们男人的想法,我们女人可不懂。一个女人所求的,就图个安安稳稳,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家人平平安安。”
颜怀卿也跟着笑,他在身上摸了摸,将随身带着的玉佩解下来,递给杜三娘,“怀卿实在是走得太过匆忙,本也该去府上探望一番,奈何家中母亲这些日子身体有恙,怀卿也只能在家侍奉。这是我自小就戴在身上的一块暖玉,虽不值什么钱,也是我这做叔叔的一番心意,等侄儿出生之后,我恐怕是来不了了。”
杜三娘看着他摊在手心里的那块玉,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东西虽然不大,也看得出来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他们虽然认识,可还没到那么亲密的地步,更何况是这么贵重又私密的东西,杜三娘连忙就摆手推辞。
颜怀卿却硬是要给,“嫂子就收下吧,这是我给侄儿的见面礼,一点心意,我即将离开这里,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你要离开?那要去哪里?”杜三娘有些惊讶,颜怀卿难得没有被征召入伍,再者说他和孟家姑娘订了亲,那姑娘眼瞧着也快要及笄了,他怎么就要走了?
“去北地吧,朝廷自顾不暇,也没了恩科考试,我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颜怀卿回应道,他重生回来,可不想重走上辈子的老路,颜家倒塌,他们这些旁支的也会受到牵连,流放的路上那么是那么苦,只要一想起来他心里都是阵阵的疼,妻子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惊出一身冷汗。
现在,那个人还不是以后的帝王,他还只是guī缩在北地里隐忍的一匹láng!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一家人的命运,他颜怀卿又怎么心安理得的待在家里。难道等到乱世被平叛之后,他再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颜家倒霉吗?
他说得很轻松,但表情却极其凝重,现在是南方乱了套,叛军和朝廷南北分庭抗礼,可朝廷仍然是在风雨飘摇之中,更何况贪官污吏横行,这个王朝的灭亡,只是时间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