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与锦缠道jiāo手,却也是最后一次。他叹息道:“当年她的琴只用来杀人,自然是不好听的,哪怕是只弹琴,也怕都是肃杀之音。”
这两日说了锦缠道许多事,碧烟实在不想再提,她问道:“我只问你,你与笛飞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莲花欣然道:“这说来话长,在他回来前,怕是说不完的。”碧烟被这话噎了一下,又听见他说:“你方才吃的还都是他在山下镇子里买的。”
“我师父说过李相夷是四顾门之首,武学更是万中无一,从来与笛飞声更是死敌,你怎么会甘愿……”碧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面色有些奇怪。
李莲花奇道:“甘愿什么?”
碧烟又瞪了他一眼,直言道:“甘愿委身于他!”
“啊……你万不能总是想着李相夷此人,要说笛飞声这样的,既不缺钱,武功也好,人也好看,怎么算都是不亏的,自然是甘愿的……”
李莲花似乎还想说出笛飞声的一百个好处来让她知道。碧烟却似乎急了,连忙打断:“就算如此,可你也不能……”
李莲花只是微笑,神态很是轻松,他舒出一口气,道:“我为何不能,单从他不顾这许多事都要寻药,这份心意,你应当可知了。”
碧烟不应了,面上不服,有些赌气,反说到笛飞声此人:“师父曾言,笛飞声行事狂妄,十恶不赦。”
李莲花又道:“你师父既然曾想过求助四顾门,便是站在李相夷这头,自然不会待见笛飞声了,他是目中无人,只是……李相夷也自负得很啊。”
碧烟讲不过他,自顾自地收拾起碗筷来,道:“我也懒得和你争,我没经历过当年事,就是输了一筹,如今一见笛飞声,他的确不是目中无人,我看他眼睛里只放得下你罢了。”
李莲花愣了一愣,见她手上又忙得很,只好点了点头,挪开位子去。这时候有风拂面,他便抬头望了望,摇头晃脑找了半日,才发觉半空里一点点银光浮动,只一眨眼又看不着了。李莲花循着那大概位置瞧过去,揉了一番眼睛,于小姑娘那屋前的檐角下,瞧见悬了极小的碧色琉璃,轻轻随风摇晃,与竹共成一色,实在太不起眼。
这便是前两夜中发出奇怪声音的东西了,大抵是因风而动,窸窸窣窣显得诡异。李莲花还在看,有一片碧色却忽然从屋檐飞落下来,失了踪影,大约是有人牵动了山中暗器了,有此物提醒,难怪碧烟能在他们刚上山时便寻到面前来。
李莲花轻声道:“有人上山来了。”
碧烟闻声忽然抬头,她再不惊讶李莲花看破一些什么来,只是紧盯着那些琉璃坠子,略略数了一遍,发现果真是少了一片。
碧烟停下手上动作,只道:“或许只是山中的鸟雀,我去去便来。”说罢捎上那一柄竹杖,纵轻功而去。
李莲花见她身影消失,只是仍觉得有些不妥,在他与笛飞声上山后,第一夜有此声,今早亦是,可知这些人心思浮躁,必定已是按捺不住了。只是锦缠道一人时,他们尚且忌惮,又何来信心同时与笛飞声为敌?
李莲花将茶喝了完,仍然不见人回来。忖度之间,却忽听泠泠声不绝,琉璃接连坠下,几近连成一道流光转瞬即逝,可想而知是机关被挑发了一路。李莲花心中一顿,便知碧烟前去一定出了什么变数。只是还未等他站起身来,便见竹林摇动,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拨开竹枝走来,却正是碧烟。
不知山下来的究竟是何人,这些连李相夷也未曾斩断的冰弦,此刻却根根断裂,无一完好,银丝断续缠在碧烟手上与身上,此刻衣衫上勾出的竟是她自己的血。
不过是数十步的路,碧烟却也走不到了,踉跄着走到庭前便摔倒下去,她一见李莲花仍呆愣愣在原地,却无暇再顾自己,只朝着他声嘶力竭喊道:“快走!”
李莲花置若罔闻,反而几步走到她跟前来,蹲下身来,替她一连点了好几处xué,好止了一时的血。
碧烟这般急切,李莲花本以为后面有人紧追,只是却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有人沿着碧烟来的路,从竹林里踏过来。来人道:“你长得与你娘倒是越发相像了,只是武功还差得远。”此话正是在说碧烟,只可惜她生来未见过爹娘,如今听来人提起,只感意外。
一双乌靴踏至跟前,碧烟斜眼过去,恨恨盯着来人,她努力挣动了一下,连手指都无法收成拳,即便是有心也无力护住李莲花。李莲花却头也不抬,毫不在意来人是谁,直到将xué位点完,才轻柔把她放平在地。
李莲花收了手上动作,终于仰头去看来人。这人穿了通身的黑,还遮了纱幕,透过那层纱去,却见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容模模糊糊掩在底下,由着李莲花打量。李莲花看了他一会儿,分辨了许久,忽然又作了恍然大悟之状,道:“啊……你果真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