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女子的痛呼声从窗中漏出,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想象得到有多煎熬。
花玖璃站在院门口,不时地朝里张望一下,眉头紧皱,略带紧张。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的时候,不远处跑来一个丫鬟,面色惊慌,刚至近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三小姐,不好了!小少爷不见了!”
来人是花夫人跟前的蕊珠,之前花玖璃怕花子鸿乱跑,就把人送到花夫人那儿,不曾想还是出事了。
花玖璃眸光骤冷,直接拎起她的衣领,质问。
“你说清楚点,什么叫做不见了?不是交代过你们千万要看好少爷么!”
蕊珠跪在厚雪之中,脸冻得通红,泪珠子不停地往下落,双手颤抖着举起一件染血的外衣。
“夫人被老爷叫去了,把我和蕊露留下看着小少爷。
小少爷吵着肚子饿了,要吃红豆糕,我就去了一趟小厨房,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蕊露躺在地上,被打晕了,我心知出事了,赶紧四处去找。
只找到这件染血的衣服,正是小少爷穿在身上的,呜呜呜,就赶紧来找小姐了。”
花玖璃眼中簇的燃起一团火,悔恨,愤怒,在胸臆间弥漫开。
早知如此,她就把人带在身边好了。
虽麻烦了些,也比现在强,为何偏偏是这种时候出事!
她转头看了一眼院内,犹豫了片刻,慢慢松手,目光如剑。
“在这里看好了,任何人都不得擅闯!若把人放进去,就拿你的命来偿!”
蕊珠浑身瑟瑟发抖,忙不迭地点头应是,怕她不信,还举手发誓。
花玖璃将染血的衣服往地上一丢,身形已经闪了出去。
蕊珠目送着她离去,瑟瑟发抖的身体非但没有停止下来,反而越发冰冷僵硬。
感觉凌厉的目光冰冷地从后背射来,整人陡然僵直,浑身瘫软在地,头皮发麻。
“我、我都按照你说的办了,你、你要说话算话,不、不要杀我……”
不等她说完,忽而一道暗影闪过。
红色的衣角垂落在眼前,好似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却不是梅花的娇艳之色,而更像是一片血色,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男人负手而立,周身泛着寒意,好似与雪景融为一体。
他伸出长臂,捏住蕊珠的脖子,轻轻一捏。
咯嘣——
蕊珠求饶的话戛然而止,眼底还带着惊恐,身体直愣愣地倒在雪地里,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男人看都未看她一眼,转头看向院内亮着光的窗户,血红的眸子好似一汪幽深的井,浮着淡淡薄雾。
“若我心情好,或许会饶你一命,可偏偏我现在心情极糟糕,怪只怪,你命不好。”
话音落,血色红唇轻轻一勾,右手翻转。
一只雪白的饕餮飞身而出,张开大口,把地上的尸体吞入腹中。
男人朝它赞许一笑,缓缓开口。
“去吧。”
饕餮闻言,身形迅速消失在院门口。
流星正端着一盆热水,着急忙慌地从厨房跑出,迎面一头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喘着血腥的臭气。
她脚步一顿,面露惊恐,忙不迭后退,手中装着热水的盆落在地上。
饕餮裹挟着雷霆之势,朝她扑了过去。
流星反应极快,极力克服心底的恐惧,抽出腰间长鞭,朝它抽了过去。
一人一兽,斗得猛烈。
此时,屋内。
黎艮双手微颤,额头冷汗冒出,时不时地看一眼床上的人。
“小姐,再用些力啊!马上就要出来了!”
百里青衣坐在床前,一只手被独孤雪娇攥着,另一只手拿着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
“卿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再撑一下,三嫂在这儿呢,别怕。”
独孤雪娇好似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咬着红唇,却还是有痛呼声漏出。
黎艮看的心疼又着急,朝门口看了一眼。
“流星怎么还不来!”
百里青衣转头与她对视一眼,当机立断站起身。
“我去看看。”
她又帮独孤雪娇擦了擦汗,松开手,快步朝门口行去。
刚出了内屋的门,迎面碰上步履匆匆的奶娘,朝她递来一个包裹严实的婴儿。
“夫人,不好了,小鱼儿好像起了高热,人都快烧得不行了!”
百里青衣面色骤变,心急如焚,急忙伸手接过,看都未多看一眼那奶娘。
“怎么可能的,刚刚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她把孩子接在怀中,翻开裹紧的软布,还未看清孩子的面容,忽而一只雪白的狐狸从中窜出,朝着她的面门咬过来!
变故,刹那而生。
百里青衣反应极快,抬手将包裹甩出,同时摸出腰间短刃。
可到底还是晚了。
虽避开了雪狐欲咬向喉咙的尖牙,还是被尖利的爪子挠在肩头,溅起一蓬血雾。
百里青衣捂着肩膀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奶娘”慢慢站直身体,越来越高大,俨然是个男人!
待看清那人样貌,神情骤变,眼底惊恐一闪而逝。
“是、是你……你果真没死……”
雪肤白发,红眸如血,正是死不见尸的百里夜殇。
百里青衣只来得及说出这话,便觉一股深浓的疲乏侵蚀而来,身体瘫软在地,渐渐失去意识。
“那、那只狐狸……”
百里夜殇低头看她一眼,似怜悯,似不屑。
“呵,才离开巫族多久,便将软骨散的滋味忘干净了?
若不是怕小野猫伤心,我早把你叛徒杀了,根本不会留到现在,碍眼。”
百里青衣唇色发白,脸色灰败,挣扎着,却控制不住身体倒在雪地里。
忽而哇的一声哭响,嘹亮,刺破天际。
本晴好的夜空,似乎为了呼应哭声,响起一声惊雷。
轰隆——
雷云从夜空滚滚而过,紫电在漆黑的天幕划下裂痕,如雷蛇翻腾。
狂风骤雨,瞬间而至,仿佛要将天穹都擂破。
百里青衣眼里闪过喜悦,瞬间又被惊恐替代,她想要伸手阻拦眼前的男人,浑身却无力。
百里夜殇饶有兴致地朝屋内看去,嘴角邪邪一勾。
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赤红的眸子闪过复杂神色,疯狂,喜悦,痛苦,纠结。
他脚步飞快地朝屋内闪去,没多久,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出来。
百里青衣脑子里轰的一声,眼眸紧缩,面上血色褪尽。
“不……要……”
百里夜殇看都未看她一眼,抱着孩子闪身离开。
百里青衣双眼呆滞,身体轻轻晃动,彻底倒在雪地中,又被突然而至的雷雨淋湿。
眼看着那道黑影消失在漫天雨幕中,心如刀绞。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耳边仿佛又传来一声哭响,同样嘹亮,刺破天际。
流星一身狼狈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百里青衣倒在大雨中,吓得魂不附体,心知出事了!
她把人抱起,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屋里,惊慌失措地大喊。
“小姐!”
黎艮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嘴角蜿蜒着一道血痕,脸色惨白如纸。
“流星……快……阻止小姐……”
流星把百里青衣放下,衣角还在滴着血水,脚步飞快地朝床前跑去,出手按住独孤雪娇的肩膀,眼泪瞬时落下。
“小姐,你刚生产完,不能强行起身……”
独孤雪娇脸色惨白如纸,一手撑着床,想要爬起,身体却疼的没有丝毫力气。
刚挣扎着坐起一点,又坠落下去。
“孩子,我的孩子……”
流星连忙指向黎艮,安抚地把她按回床上。
“小姐,你别这样,孩子那不好好在黎艮姐姐怀里呢……”
独孤雪娇虽痛得要失去知觉,可她还没晕,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到底有几个,她比谁都清楚。
“我要杀了百里夜殇!”
她咬着泛白的唇,声音如利剑,想要继续挣扎起身。
流星与黎艮对视一眼,恍惚明白了什么,眼泪越发控制不住,不顾身上血腥,俯身,把人压在床上。
“小姐,你现在不能去,呜呜呜,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黎艮踉跄着站起身,走到床前,将哭的正嗨的小家伙放到独孤雪娇身边。
“小姐,你看看少主子,她哭的厉害。”
独孤雪娇神情立时软了些,通红的眼角,闪着湿亮的光。
黎艮趁她摸向孩子的时候,摸出一根银针,扎在她肩膀上。
独孤雪娇双眼朦胧,浑身无力,渐渐失去意识。
流星惊恐地看向黎艮,扯着她的手臂。
“黎艮姐姐,你这是?”
黎艮没有看她,只将独孤雪娇放平身体,又把孩子塞进被子里。
“不这样怎么办?依照小姐的性子,你以为我们能拦得住她?
外面冰天雪地,如今还下起了暴雨,真这么冲出去,又刚生完孩子,谁能顶得住!
百里夜殇既然费那么大力把孩子抢走,定不会轻易杀掉,等小姐身体恢复了,再去抢回来,也为时不晚。
可若是小姐现在出了事,搞垮了身体,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者说,就算是现在追出去,你觉得以百里夜殇那狡猾又奸诈的性子,能让人轻易找到?
他筹谋了这么多,耐心潜伏这么久,早就准备好了完全之策,我们找不到他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