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空白就在任舒的名字下面。
“看到了吧。”
守夜人看出陈黎野注意到那行空白来了,就说道:“我当时也很奇怪,做了两千年守夜人,就没出现过这种参与者的名字会是空白的情况。于是打算去找这个参与者问一问,没想到居然是你。”
陈黎野明白了。怪不得守夜人明明对每个参与者的罪名都了如指掌,却偏偏对陈黎野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不过既然他是守夜人,那么林青岩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肯定答得上来。
陈黎野想着,一边把断罪书重新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一边说:“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呗……那个,要怎么才能出地狱啊?林青岩跟我说,我后面肯定也还会进去。”
“当然会进去。”守夜人说,“地狱这个东西,需要你去反省自己的错误,当你真的悔过的时候,就会出来了——反正两千年前是这么跟我说的。”
陈黎野愣了愣:“可是林青岩跟我说,有的参与者已经去试着自首过,但还是没用……”
“那是真心自首的?”守夜人横了他一眼,说,“那分明是想从地狱里逃出来,过关过怕了才去自首的,心里压根没有悔过,所以才没用的。”
陈黎野:“……”
说得有理。
“别说别人了,说说你吧。现在的问题是,你有什么应该悔过的,你再仔细想想。”
陈黎野沉默了,他伸手摸了摸耳垂,第三次仔仔细细地捋了捋自己二十年来的人生,然后很诚恳地看向守夜人,说道:“是不是因为我高二那年拒绝了一个女孩子的告白?”
守夜人:“……”
“还是小时候尿chuáng?”陈黎野很认真,“还是我小时候不爱吃饭总剩下来白米饭给我爸?”
守夜人:“…………”
“都不是吗?”陈黎野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可我真的没有犯过更严重的错了。”
守夜人麻了,他捂住脸,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很长,里头饱含了他无奈无语无从下手不知怎么救的种种心情。
陈黎野不敢吱声。
守夜人沉默片刻后,把手放了下来,满脸都写着“老子好累”。
他放下翘着的腿,直起了身子,问:“我给你的戒指你扔了没有。”
“没有。”陈黎野回答,“我还放在你衣服里。”
“我衣服呢?”
陈黎野说:“我刚不是给你收起来了嘛……你说你暂时不用。现在要吗?我去给你取来。”
“不用。”守夜人说,“既然没扔就好办多了。一会儿你记得把戒指带在身上,记得要时时刻刻贴身带着。有那枚戒指,我就能跟你进地狱。”
“……??”
陈黎野又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这样你就能跟我进地狱了??为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守夜人白了他一眼,说,“我说能进就是能进,你知道就行了,知道为什么也没什么用,闭嘴乖乖听话,少问没用的。”
陈黎野:“……哦。”
他一边应下来,一边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真凶哦。
守夜人重新把吊坠戴回了脖子上。陈黎野一边看着他,一边又问道:“那你接下来要跟我一起过地狱吗?”
“嗯。”守夜人低头把戒指吊坠放回衣服里,应了一声,说,“既然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错,就只能进去看看别的守夜人怎么说了。”
“那我要是哪天出地狱了呢?”陈黎野又问他,“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不出来留在里面吗?”
“……”
守夜人眼睛往旁边飘了一下,把自己的长发从吊坠里头撩了出来,说,“我自己有想法,跟你没关系。我刚说了什么,不用我跟你再重复一遍吧。”
陈黎野:“……”
他当然记得守夜人说了什么。
他说闭嘴乖乖听话,少问没用的。
守夜人说完这些就不再说话了,他往沙发上一靠,转头看向窗外。陈黎野之前出门下楼的时候顺手收拾了一下客厅,自然也顺便拉开了客厅的窗帘。
但他家住的高楼层,往外面一看只能看见一些高层的建筑和天空,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守夜人就这么看着窗外的天发呆。
陈黎野起身去找他的衣服了,他把戒指吊坠从守夜人的衣服里拿了出来,然后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思索半晌,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把戒指从吊坠的红绳上解了下来,然后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就是有一种很qiáng烈的冲动。他不想像守夜人一样把戒指藏在衣服里,他想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戴在手上。
陈黎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不知为何,心里猛然泛起一阵心酸来,像是盼了这一刻很久,甚至有些终于苦尽甘来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