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未弦就这样在陈黎野面前倒了下去。陈黎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正在向下滴着鲜血,都已经滴出了一个小血泊出来。
“……未弦。”
他喃喃地叫了一声,然后,如同是要把他从地狱叫回人间一般,撕裂着声音喊:“谢未弦!!!!”
谢未弦没回应他。
他就像是陈黎野从铁树地狱出来后在小巷里看到的那时一样,虽然已经昏了过去,却仍然紧皱着眉,脸色仍旧十分痛苦。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染透,到处都是伤口,陈黎野甚至不知该不该碰他。
陈黎野慌的要命,他感觉自己大脑里一片空白,他把被谢未弦握住的那只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然后双手无助地颤抖了好半天。
怎么办?
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救他!?
冷静,冷静一下……总之得快点处理伤口……送医院,对,送医院!!
陈黎野好不容易在满脑子的慌乱中捋出了一条明路,他赶紧把谢未弦扶了起来,在此期间,又不小心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弄得他一皱眉,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陈黎野声音颤抖地把他扶起来背到背上,道,“你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回家……”
谢未弦背起来还是和那天一样,一点重量都没有。
陈黎野背着谢未弦,一头冲进桥头刺眼的白光里。
眼前白光渐渐散去,一转眼,他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家中,手里还拿着刚接了水的水杯。
陈黎野连把水杯放回桌子上的闲心都没有,松了手直接往旁边一扔,转头就冲向了谢未弦所在的客厅。
谢未弦果然正倒在沙发上,他嘴角的血流了下来,袖子里的血也顺着手腕流了出来,像是已经死去多时的一个死人。
陈黎野连忙冲了过去,把他放倒了下来,然后把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手指哆哆嗦嗦地手机都握不好,几次三番都差点让手机掉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完全冷静不下来。他还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以及谢未弦颤抖的气息。
快点,快点,快点!!!
他一边在心里狂命地催促着自己,一边哆哆嗦嗦地打通了120,但就在等待对面接起的期间,突然猛地又想起了守夜人尘的话。
“无论看到什么,情绪都要平静一点。记住,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你阻止不了地狱的惩罚。”
“……”
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这是地狱的惩罚,你阻止不了。
……
陈黎野心里的急切和慌乱就在一瞬间静止了。
电话被120急救中心接了起来:“喂?”
“喂,120急救中心,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喂,喂?”
陈黎野没有回答,他把手机从耳朵边慢慢地移开,然后挂断。他无力地垂下了手,坐到了地上,颓废又láng狈。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居然想把谢未弦送到医院去。
或许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慌乱无助的láng狈样子可笑,竟然破天荒地笑了一声。
……真是疯了。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感觉眼前很快地模糊起来,然后眼泪就那样很不争气地啪嗒啪嗒地掉了出来,流了满脸泪痕。
他颤抖着转过头——他现在几乎没有勇气去看谢未弦。
谢未弦满身是血,陈黎野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受苦,看着他qiáng撑着,看着他痛不欲生。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怎么这么废物啊。
谢未弦每次过桥都要遭受这种事情,可他居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他从来没有。
陈黎野心中的愧疚如漫天箭雨一般,眨眼间就把他的心脏侵袭的千疮百孔。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凑到了谢未弦跟前去,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他揽到了怀里。
谢未弦身上的血把他的衣服染成了红色,但他不在乎。
他不敢抱得太用力,他怕他疼。
陈黎野抱着谢未弦,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他想起桥上的谢未弦,想起他伸出满是伤口的手握住自己,对他说“我习惯了”,对他说“别哭”,对他说“我爱你”。
那是谢未弦的真实心声。
他仍旧深爱着陈黎野,只是两千年过去,他已经比当年的顾黎野更会压抑自己了。
可越是这样,那些不可多得的真实就显得越发悲哀。
陈黎野觉得喘不上气来。不是为他自己,也不是为了谢未弦,而是为了他们两个。
为了他们这两颗明明比谁都真却不得不作假的真心。
夜深了,楼下有遛狗的人经过,还外放着音量很大的音乐,搞得狗都跟着叫。客厅没有拉窗帘,他模模糊糊地看见楼对面似乎有人在炒菜。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但是云却把星星都遮住了,明亮的月亮就在厚云之中烫出了一个月牙状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