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闪着银色的光,在这yīn沉沉的环境里尤其显眼。
是戒指。
谢未弦:“……”
他眉毛一皱,转头看向了门口,门口那里还竖着两把伞。
*
陈黎野没有带伞。
他故意的。
外面现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细密的小雨,他在单元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了雨中,还走的慢慢悠悠地,一点没有要在雨中快点赶路的意思。
他淋着雨走到了车子旁边,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身上的雨滴滴答答地滴了下来。
这么被雨淋过了一遭之后,他才终于把心里的那些压抑和烦躁赶出去了一些,靠在驾驶座上长出了一口气。
他从小就这样。特别喜欢下雨,一听见下雨声就很安心。他小时候不闹,但是一到下雨的时候就喜欢自己一个人踩着雨鞋出去举着雨伞踩雨玩。他喜欢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那感觉像是有一道屏障横在他头上护着他。
但这次他没有带伞。
因为他想淋雨。在他心情不佳的时候,淋淋雨总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也是这样。塞北没有雨,他就喜欢站在雪里,那时候谢未弦还没有跟他走到一起,只有那些落在他肩上的雪能把他心里的压抑短暂地冰冻起来。在京城里也是,一旦外面下了雨,他就会站在院子里淋雨。那些下人有的想给他递伞,但都被他婉拒了。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每次淋雨之后都会病一场。后来病的多了,免疫力居然也跟着提了上来,淋雨这事的副作用也就跟着消失了——现在想想,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他可能是产生抗体了。
虽然偶尔还是会生病,但病的不严重的时候他还是会跑出去淋雨,拦都拦不住——也没有人会拦他。
顾黎野本来就是会被人议论的身份,这事儿一传出去,就有人说他脑子有问题,说不定是个疯子,疯子绝对会闹谋反。
有的人就是什么事儿都能拐弯抹角到一个神奇的角度上,简直是在翻山越岭地去给人戴帽子。
后来谢未弦跟他在一起了,顾黎野就不会出去给自己找病淋雪了。但再后来回了京城,谢未弦又开始不在他身边之后,在压抑之上又缠上了一层带着刻骨之毒的相思。两相一抵加,那三年他几乎天天都在梅雨时节里出去罚站,哪怕身上带着重病,他也要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出去淋雨冷静,简直能申请全勤奖了。
能让他停止出去找病的方法只有一个——谢未弦回京城。
顾黎野总能提前知道他要回京,为了做准备,他就会提前半个月克制自己不出去找病。虽然他的免疫力那时已经很可观了,但万一一个倒霉给自己gān成了发烧,那可不就太对不起谢未弦了吗?
那时的顾黎野认为,让谁担心都不能让谢未弦担心——话虽如此,那时真正担心他的,恐怕也就谢未弦一个了。
可现在反倒是他看起来最不担心他。
陈黎野抿了抿嘴,抬头看向车窗外的天空。空中乌云密布,雨也下得大了些,噼里啪啦地往车窗上砸,不要钱似的。
陈黎野的发丝上还往下滴着水。
他一晚上没睡觉,但今天是林青岩那件离婚案开庭的日子。就这么顶着个通宵的状态去开庭,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陈黎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五点半,九点开庭,他要去律所拿材料,再开车去法院,快一点的话30分钟就够用。
为避免不够,那就假定个四十分钟吧,多出十分钟来防止意外发生。
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就是了。
那就……八点二十起好了。
陈黎野一边算着一边随手定了个手机闹钟,然后把座椅往后调了调,躺下来一翻身,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
他失眠了一整个晚上,现在也不可能说睡就睡,闭上眼睛酝酿了好半天后,才终于酝酿出了一点睡意。
这一睡过去,他就又梦见了从前。
但这次不是塞北了,这一次他梦到了京城。
京城和塞北完全不同。他梦到自己在一片晨光之中走进宫里,前面的太监为他领路,太监还频频回头。明明低着头,眼里却全是对他的不屑一顾与鄙夷嫌恶。
顾黎野习以为常,噙着嘴角浅笑着走在路上。就算那太监冲他翻白眼,他也必须并只能冲他笑一笑——他感觉自己像是戴了一张面具,为了让别人认为他看起来和善温和,他就必须这样。毕竟很多人都会抓住他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小细节,然后把这些放大无数倍,说是他谋反的缩影,是前兆。
所以他必须性子温和,必须善良,必须忠诚——必须。
久而久之,他都感觉这张面具快长在他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