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闻到了洗衣粉的清香,还有腊梅的味道,但是它们纠缠在卧室的空气中,却将他烧了起来。
他好像闻到了他留下来的气味。
但是不应该啊,他已经开窗通风,还拆掉了chuáng具,连腊梅也搬进来了,怎么还会有味道?
“chuáng单被套被弄脏了,所以要马上洗。”萧遇安循着明恕的视线看向chuáng单,而后又看向明恕的眼睛,“只洗卧室的,跟哥解释不过去,所以要把客厅的也洗了。是吗?”
明恕僵着腰背,像块木头戳在泥地上。
不仅仅是因为萧遇安开诚布公,还因为萧遇安以他的角度说的那声哥。
他头脑发胀,那些挤不出去的热仿佛都冲到了他头顶,下一瞬,他说出一句让自己和萧遇安都意外的话——
“不是哥,不是哥!是萧遇安!”
萧遇安一时间没有听懂,但几秒,便在明恕的气急败坏中找到答案。
不是跟“哥”解释不过去,是跟“萧遇安”解释不过去。
萧遇安失笑。
两个称呼都是他,但明恕现在嘴上仍然喊着哥、哥哥,但是在心里,他早就不再是哥。
“对不起。”明恕慌忙地转过身,抬手遮住眼睛。
刚才那一声把他自己都喊懵了,他就像一只鸵鸟,以为将眼睛捂住了,危险和窘迫也就不复存在。
可是这里不是沙地。
他也不是真正的鸵鸟。
当他听见萧遇安在后面再次喊他的名字时,他就不想当鸵鸟了。他转过去,虚张声势,气势汹汹。
萧遇安本是见明恕情绪不对,想将人叫过来,尽可能平静地谈一谈。但是明恕转回来时,他看到的分明是头受了天大委屈的,浑身毛都竖立起来的小shòu。
他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小shòu率先向他发难了。
“我早就没把你当哥了,我叫你哥,只是因为我怕你把我推远,我在骗你!”明恕语速快,声量也大,吐字却是颤抖的,他红着眼,瞳孔里盛满万千渴望。
它们盛不下了,它们溢出来了。
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那里比过去厚实,却尚达不到一个jīng英刑警应有的体格,“我在这儿叫你萧遇安!我跟你告白之后,它每次想到你,都是萧遇安,不是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
明恕咬牙切齿,气息更加不稳,“你为什么还要自称哥呢?你就那么想当我哥?你从我5岁当我的哥,当到现在,你还没有当够吗?”
明恕胡乱在眼上揩了一把。
他没哭,只是眼睛胀得难受。
“小时候是哥哥,一辈子就是哥哥吗?”刚才那句话像是耗掉了他莫名鼓起来的气,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肩膀震颤,“可我不想一辈子给你当弟弟!”
萧遇安也没想到对话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他手指动了动,牵引着手臂抬起来,想将明恕搂过来。
一种陌生的感觉穿梭在他五脏六腑。
失控。
他控制不了与明恕的这场拉锯,他失去了对局面的主导。
他轻微蹙着眉,知道自己正被明恕拖拽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此时他已经坠入河中,但一只手还牢牢抓着岸礁,只要他不松手,那个漩涡就淹没不了他。
但是来自明恕的力柔软,稚嫩,甚至有些悲伤,它们原本奈何不了他分毫,他却主动放开了抓着岸礁的手。
他坠向漩涡。
“chuáng单就是被我弄脏了,因为我在上面闻到了你的味道,我在上面想着你,想着你……”明恕捏紧拳头,明明没有吼,但声音竟是有些嘶哑,“我都把chuáng单洗了,你还要找我兴师问罪吗?我偷偷喜欢你都不行吗?你不要我,但是又养着我,我吃的穿的都是你给的,我怎么办呢?我就是喜欢你啊!”
悬着的手终于抓住明恕的胳膊,萧遇安仿佛是从容不迫地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没有什么从容不迫。
在漩涡里即将溺水的人,谁能从容不迫?
明恕在发抖,抖得越来越厉害,萧遇安抱着他的时候,听见他牙齿磕在一起的声响。
这时该说什么?
萧遇安不知道,他处理不了,他只能顺着明恕的背,试图让这受伤的、无理取闹的小shòu不再颤抖。
明恕将脸埋在萧遇安的肩头,那些噼里啪啦燃着的火星烧掉了他的理智,他以为是自己扑到了萧遇安怀里,大概是他表现得太可怜了,萧遇安没有推开他。
他缓缓深呼吸,想快些平静下来。他不想因为现在的急切而被讨厌。
可是不知不觉,他的手却紧紧抓住了萧遇安的衣服。
“我就是喜欢你。”他喃喃地说:“要么你就把我撵走,我的一切你都不要管,在赶走我之前,你还可以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是我非要缠着你,我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