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这糊涂话呢?”婧娴帮李诏提起了书,笑嘻嘻地道:姑娘在我心里,是贴心的棉袄呢。哪里会与恶人挂上钩呢?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么?”
李诏摇摇头:知我者,婧姨也,晓得我今日会告假,早早备好车马了。”
这下轮到婧娴摇头了:不是我猜的准,而是老爷退朝了,派奴婢接你回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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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自家祖母凡事看得通透,万事逃不出她的法眼,自家父亲也是神明无所不知,掌握自己所有的行踪。
那么医馆的事,她父亲看来是知道了。
李诏有段日子觉得在这天罗地网之下活得累,然而时间一久,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说到底的关心,实际上是一种掌控。
被婧娴送去了父亲的书房,李诏坐在高椅上,晃动着脚等着李罄文发话。
坐姿。”李罄文对李诏不知道从何习来的习气略微有些不满。
李诏只可停住,做回姝女模样。
我替你请了三日假。”李罄文看向他这个女儿,道:医馆这边同我说了你的情况,先休养几日,不可怠慢。”
父亲可清楚是什么病?需要如此大动gān戈么?”李诏不肯放过李罄文面上流露出来的一丝颜色。
无奈她并瞧不出什么门道儿来,只听他道:过会太医署会来人再替你诊一诊脉,你就不必外出了。”
李诏心中有了几分考量,抿了抿唇:那么中秋还去宫里么?”
李罄文一顿,眼底沾染上些许疲惫,看着李诏问她道:你想去么?”
姨母早一个月前便嘱咐我一定要去。”李诏想了想,但倘若是遇上急病,是不是就可不必入宫了呢?父亲若是不想我赴中秋宴,为何不在祖母面前直接令我陪着她呢?”
谢儿还小入宫不便,你祖母也不欲同去。”李罄文道,而你长大了,也懂得辨是非了。有没有急病,也要医官说了算。”
李诏明白再不可驳斥皇家的颜面,因而祖母也知李诏她不可不去。因她长大了,是而在肩上也必须担一些责任。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她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
李罄文揉了揉眉头,看了眼垂头的李诏,心中不忍,念着她不过亦是一个孩子:中秋的筵席礼部筹备了许久,听闻膳部备了丹桂玉露羹,是每人一碟的赏赐,若你欢喜,下次叫莲婶也做一些。除了歌舞还有万树花灯,兴许你与沈绮结个伴也好。”
姨母定要唤我过去与檀姐姐说说话。”李诏弯了弯眼儿,闷闷笑道,我都不晓得同她说些什么好。”
李罄文嘱咐道:万事不要与她争便好。”
这时书房被敲了三下门。
老爷,太医署的医官到了。”
李罄文放下手中的文书:请他进来罢。”
梨花木的房门被打开,地面上的窗格的影子被敛起。李诏还没站起身子,脚落了地,侧头向外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跨入门槛的一双黑缎靴子与石青色的下摆。
抬头定睛,才发觉竟然是那天在医馆里责备过她的那位年轻医官。李诏有一些不屑,却努力压制住,未表露出半分。
管医丞。”李罄文与之点过头,看向李诏,这是小女。”
李诏颔首,装作并不认得的模样,而管中弦也在看到李诏面目稍怔之后,恢复如常。但听李罄文与管中弦无话找话地寒暄,话语中好似对之还有几分敬意,叫李诏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医丞是什么来头。
父亲,”李诏中止了二人的谈话,太医署病患众多,管医丞难免忙碌,眼下得空,不若早替我诊治,好回医馆救死扶伤。”
自幼生长在达观显赫之家,李诏也与京中其余高门贵族的姑娘一样,多少有着几分任性。
在父为子纲的伦理下,在外人面前,打断父亲的话语,亦是一种大不敬。
然李罄文没有上纲上线地发作,好似李诏的行为无伤大雅,略沉吟道:有劳管医丞了。”
管中弦拿出丝绢,递给李诏,她熟练地将之打开,露出一截手腕,铺在掌心与小臂之间。
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丝绢,管中弦撩起袖口,伸出手指,指尖搭在李诏的左手腕之上。
凝神细听,感受指腹之下脉搏的跳动。
用时许久,却一脸凝重地道:另一只手。”
李诏便又乖乖伸出右手来,铺好了丝绢,再等管中弦道出异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