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于府中寡淡的亲情,李诏从来也不苛求过什么。因而这身为一国之后的姨母对她的宠爱却令李诏常常受宠若惊,坐立不安。
诏诏,过来。”
听话地走到她跟前去,李诏行了礼坐在垫上。
坐近一些。”
李诏只好拿起了垫子,往她身边挪了挪。
她也想过或许是姨母有着一副皇后的做派,导致自己同之不大亲切。
这都是找了外因的借口。
今儿个中秋了,日子是过的真快。”杨熙玉话中叹惋,往向窗外,没有让李诏看清她的神色。李诏晓得这是在伤怀,每年一度的低压情绪总是难以消弭,谁叫她的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
李诏默不作声,等着皇后讲后半句,过了半晌,终见她回过头来,微笑:诏诏你也有十五了,及笄了。”
巧得是我生辰也是十五。”李诏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来,表情像极了她姨母身后那副仕女图。
杨熙玉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紫檀木盒来,递给李诏道:打开看看。”
李诏心如明镜,猜准了这木盒里头是什么东西。双手接过,小心地打开,里头是一支混体通透的玉钗,没有多余的纹饰。
往常要是他人送礼,李诏定会客气地回绝,即便心中痒痒,也得做足模样,就怕收下了礼,他人就借此机会开一些希望她父亲帮衬的口。
是而李诏啊,这看似锦衣玉食,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娘子,实则这口袋里拿得出手的物什可能还没城内一个商户的女儿多。人说李罄文手段高明,搜刮民脂民膏,可李诏知道那都是误会与污名,她比其余人都看得清楚,李罄文本就没几个铜钱,否则怎么会不用在她身上?
然而李诏最不怕的,便是来自姨母的赏赐。
她并没有将之拿出来观赏,也没有过多地赞叹,只是恭敬地答了谢,再说上几句讨姨母开心的话。
还是姨母同我亲,”李诏也不好说得太过,怕是她听出自家父亲的疏忽而迁怒李府上下的众人,笑嘻嘻地道:念得我生辰,还用心备了礼,玉钗翠得好看,檀姐姐指不定也要眼红了。”
姨母未说叫她收好还是戴上,李诏也不敢擅自作主。还是觉得中秋宴席上要收敛一些,便放在了随身的锦袋中。
赵檀早早地在楼台上等着李诏,见她此时已与皇后请过安,这才上了台阶,下巴一抬:怎么才过来。”
姨母与我说了会话,等她说完,我立刻就过来了。”李诏有些吃力地登了上来。
赵檀以凤目打量了一番这位妹妹,见她头顶上都是些寻常簪花:母后送你的那根钗子呢?怎么不戴上?”
李诏边想边慢吞吞地从袋中取出,jiāo到了赵檀手上:檀姐姐替我插上吧,随身没携镜子,怕自己戴歪了。”
赵檀手脚极快,三两下便寻好了位置,替她戴上了玉钗:今日虽是中秋,也是你的日子,太过素净会叫人笑话了去。我看沈绮平日就穿红戴绿,满头的金银。”
生辰年年都过,没几人会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哪里没关系,去年我及笄,百官相贺,场面大的很。送的簪钗都挑花眼,每日换一支,一年了还没换完。”
檀姐姐是长公主,自然不一样。”
你划什么界线,没劲。”赵檀拉着李诏的袖子,带她凭栏俯瞰,京师万象尽收眼底。
李诏眨了眨眼睛,看向白玉阑gān上的划痕,还记得上一次她在这儿的时候,命人把逾矩的宫女从栏杆上扔出去,虽然下面有灌木挡着,未出人命。
谁人不是心有余悸呢?
看向赵檀侧脸的细眉,李诏低头望着天际的那条线,笑着说:楼高望远,檀姐姐身为人中龙凤,自然能看得更远一些。”
当我听不出你这是奉承么?宫廷虽大,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咫尺之间,终有一日,我也要搬出这宫殿的。”赵檀转头,对李诏也笑了笑,肆意便好了,我讨厌你的稳妥。”
性子早就长好了,檀姐姐你叫我怎么改才能让你欢心呢?”李诏故作苦恼,惹人发笑。
赵檀笑着摆手:别说俏皮话了。”从栏杆上退了一步,下了玉阶,你方才来晚,母后没与你多说什么么?她不愉快好些日子了。”
李诏摇头:自然不会与我道,只是……我之前听闻有传言称是有宫妃死了,但实则是元太尉家那位容国夫人殁在了宫里,姨母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件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