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池也问:诏诏是偏好这个色么?”
李诏也没说不是,只是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那一处零星腊梅:大抵是偏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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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与人的性子有关,李画棋一回府上,整个屋子仿佛都要热闹一些。
李罄文如今在这个位置,是众矢之的,不便大肆宴请,然而章旋月今日请了楼外楼的厨子,做的每一道菜皆有说法。远西王妃倒是频频被惊艳:我本是无辣不欢,没想到今日一尝,才知鲜味方是口舌之好。这下可苦了我了,食髓知味,再回去便不知该吃什么了。”
邹若你要是想,只管问我们李参政讨下这个厨子。”李画棋倒是大方,却给李罄文出了个难题。
远西王妃邹若浅笑,看向李罄文边上的王爷赵过:师傅做得清淡鲜美却只为我这一个蜀地人,难免大材小用了。”
那尝尝这个huáng酒,越州制的。”李罄文又开了一小坛酒给身边人,绝口不提他的名字,只称呼他为郭先生”。
郭先生”抿了一口,感慨道:我这便不客气了,酒是务必要搬回几坛的。”
自然。”李罄文笑了笑,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随后他们几位又小酌了一番,各自分散到不同庭院中去,而李诏则送了祖母回屋歇息。
爹爹与远西王爷原来就这么好么?”李诏等进了老夫人周氏的屋子,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二人好似故友至jiāo一般。”
周氏感慨道:原先确实常处在一块,是在宁帝即位之前了,一晃也十多年过了。”
郭先生似对酒菜极为相熟,颇有见解。”她想起杏林馆那日他信手点的几叠,都让人赞不绝口,姑父也是分封的王爷,可也有法子如郭先生一般进临安城?”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可来临安做什么呢?”分明是无奈,然而在看向李诏时却还是作了个笑。
李诏顿然觉得有些恍惚,设想着自己也曾做过与祖母别无二致的这个神情,而心中道不明:他们自幼就都生长在这,不可以回家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都是他们的家。”祖母握了握李诏的手,腕上冰凉的念珠划过李诏手背,何必执念于脚下这座城,都是妄念。”
可皇城在哪,哪儿便是是非之地。东京梦华,好梦留人睡,临安不过是另一个汴州,人人皆明白这个道理,却要求虚妄。
周氏自觉看过一场韶华梦了,梦是要醒的。她何尝没有劝说过那两个儿女,他们又怎会不知。
日日年年,朝朝代代,汲汲营营且战战兢兢于此,壮志好似汹汹烈烈,可最终不过是为了一枕安眠。
哪里能安呢?
李诏紧盯着老夫人手上那一串念珠,无法将今日欢言舍中所闻抛之脑后,依旧不能释怀:诏诏还有一问。”
周氏看出李诏有心事,却不知她的心事从而来,拨了几粒菩提念珠:说吧。”
追根溯源,儒释道三家义不同,我以为不是一家之法。观之天下,似是人人皆拜孔夫子,那么人人为儒生弟子。诏诏知道姨夫原定理学为伪学,而如今重修道馆;可爹爹素来推崇理学却更信佛一些。如此看来好似三者并不相冲?既然这道义不同皆能相容,为何朝堂纷争,却要bī人至绝境,好似半点容不下一粒沙呢?”李诏咽了一口气,再望向周氏,祖母却笃信佛法,不曾有变,一直诵经是为什么呢?”
我为……”周氏略有停顿,心下是万语千言,却不能尽数倒之。沉默良久,她慈目望向李诏,好似不得其解之后的释然,我为,消这些业障。”
第四十二章 司马昭???眼下,你可以哭……
替祖母将房门阖上后,李诏便离开了。
她自然不解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而周氏不愿多言。
细思细琢这业障”二字,倒像是在为李诏本人开脱。可李诏得了重病一事,她的这位祖母应当还不知晓。
因此这个解释也不通了。
沿着回廊走,月色倾泻,似是雨后格外敞亮。中庭之中的那颗银杏之下铺了薄薄一层的落叶,恰如天宫散落一地的鳞爪。
向来不为景致所动的李诏,竟然驻足了片刻,思绪重回一日白天的画面,满目随风涤dàng的金huáng,以及脚下发脆的枝叶叫人有那么一瞬心驰神往到某个时刻。
她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神往,以为未梦先魇了。
耳后有窸窣人声,隔了远了,好似一种喃喃的碎念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