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她为何会在这儿,那徐娘子也毫不避讳地坦诚道:还不是刚与丈夫和离了,娘家回不去,便出来避避风头。”
而李诏朝她一笑,她更是得劲说了突遭人生变故,转而七七八八的琐事都能被她讲得绘声绘色,宛若说书。
婧娴知道这事儿,回来后与她说:哪能是和离,应当是被休了才要避风头。”
午睡起来后,李诏与徐薰儿沿着溪石小路逛圈子。只有两人没外人在的时候,徐娘子显得更自在舒坦一些,与她道:李娘子应当是书香门第中人,瞧您那侍婢做事得力,谈吐稳当,我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李诏脚下踩着碎石头,走路稍微慢了一些:婧姨原先是念过几日书的,从前战乱又遇上家道中落,才来我们府上。”
可是北边来的?”
我倒听不出有什么口音差别,都在这里待了十多年了。”李诏瞧见溪水中的小鱼,蹲了下来,徐娘子是哪儿人?”
徐薰儿立在李诏边上,也望着清澈水面下灵活游动的溪鱼:我本地钱塘县的,祖上出过阁老呢,只不过家大业大,枝杈分散,我爹又是旁系庶出,娶了我娘后做了茶叶生意,门楣不抵当年。”
徐娘子家的先辈是《临安十二月夜》里的的徐入澜
第六十三章 自由身???为何天底下非要……
我爹也爱喝茶,原本在府上的时候都会备一些,来寺里后,今年的明前茶还未尝过。”
李娘子想喝的话,我这儿还有几罐明前龙井,等会拿去便是。”徐薰儿笑着道,又纳闷起她这观鱼动作:李娘子喜欢吃鱼吗?”
意识到自己盯着溪鱼太久,李诏澄清道:我没什么忌口的,不是偏好鱼肉。”
在寺里待了许久,李娘子天天吃素,是觉口舌无味了?”
哪里的话,寺里做的笋鲜嫩,比楼外楼要好吃。更何况还有你时不时捣鼓些冲管糖、芝麻苏、粉蒸糕……哪里还会无味呢。”李诏笑了笑:徐娘子怎地这般会做甜食?”
谬赞了。”徐薰儿坐在边上大石头上,嫁人前娘与我说要抓住男人的胃,把他伺候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的,婚后日子方不难过。我原先那夫君和小孩儿一样,就喜欢吃这些,我就学着去做了。”
为人作羹汤,徐娘子厉害。”李诏站起了身子,回头道:我还不会这些呢。”
你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自然远庖厨。有人服侍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做呢?更何况这做起来也容易。”
徐娘子家中既然做茶叶生意,不该缺侍女丫鬟。这年头有会子就够了,理应比他人过得富足。你本也无需入伙厨。”
自然是不一样的,”徐薰儿有些难为情地笑,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商贾不比士官尊贵。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那夫君的官儿还是我家出钱捐的,那时候官府里好说话,松一些,不似如今吏部这般吃紧,半个职位都难求。他原先在兵部混了几年日子,后来温州疫病传到临安城里了,作为这亭长,便只能挨家挨户地搜病人,眼下与这抗疫挂钩得了晋升,而上头军制兵马一条线的皆也受了重视,他两头好处都吃了,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便翻脸不认人了,真是个白眼儿láng。”
这般见利忘义之人,徐娘子趁早离开得好。”李诏闻言觉她人不易,却又在她的话中听出了几分端倪,自己远离临安太久,也不曾听到嘉奖晋升一事。是因平南王打了胜战归来,便要犒赏三军么?还是因禁军从温州撤离,在疫病一事上共克时艰?那么是兵部还是枢密院呢?
李诏一时思绪断了,听徐娘子嘴里骂骂咧咧,却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非但见利忘义,还埋怨我生不出孩子,没能给他留种,就娶了别家的娘子。”
有些唏嘘,李诏想着这天底下多得是厌弃糟糠之妻见异思迁的男子:我有个表姐因我姑父三妻四妾而不快,与他素来不和,还同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徐薰儿叹了一口气:也不能这样以一概全,李娘子还未出阁,怎好对所有男子都失望呢?自个先固步自封,往后谁都不待见了。”
婚姻一事太难,嫁人不知福祸,即便情投意合,人心会变,恼人琐事层出不穷,为何天底下非要人成婚,似是将人往火堆里推。”
天地有yīn阳之分,男女相合本就是天理。到年纪便该做这个年纪的事。”徐薰儿讶异李诏的想法,似是为了劝解她这荒唐的念头,道:我从前夫君的弟弟便是个好男儿,也在宫里当差,人是好人,比那之他兄弟可是更有良心善心。我此番和离了,还是他帮我了说几句话,我将之视作自己的亲弟弟。不过他也自顾不暇,因为人柔弱,实则有些怯懦。李娘子晓得那宫里是什么地方?那儿全都是吃人的家伙。”不等李诏发问,她便继续说:原先被诬陷藏了偷了人衣物,挨了二十板子,有口难辩,现在伤还没好全呢。我打算寺里求点符给他,还保他平安,务必远离那些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