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池被突如其来的关心打乱了阵脚,不晓得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忙躬身道:是,多谢李伯父提点。”
坐回马车上的李罄文三两下撕开李诏的这一封信。打开信纸后,草草看了一遍,却皱起了眉头。李罄文又回过来通读了一遍,将其重新折好,塞回信封之中。
闭上眼睛,满眼帘越出的文字皆是他这位女儿的质询。
方杜仲之死,为堵谁人幽幽之口?瞒鼠疫真相,何人从中获利?官家不愿与高丽jiāo恶,何以任其人为非作歹?高丽盟约,可有有心人欲破?”
余深知宋金和议,父亲为牵头之人。谁人不想见大宋国泰民安。金国如是,辽国如是,蒙古、高丽与琉球亦如是,余不解因不愿主战,便要蒙上众人之眼?视高丽险恶用心之人于无物,反倒是助长势焰。使得疫病肆nüè,生灵涂炭。如今女儿想通为何赵檀改了主意,不嫁高丽人。然却不明父亲何以要谎骗世人,共享虚假太平?”
清明当夜厥脱再犯,第二日本欲相告,却相告无门,便未惊扰家人。如今余在径山一切皆好,管医丞隔天便来,僧人亦多助,凡事也无须婧姨照应。闻母亲道其母还在已归家,不如放其几日假,利之治疗眼疾。不必担心。”
字字铮铮,似是有理有据,最后又像通情达理。
孟chūn时百花争艳,眼帘之外,车窗之外的,是两侧鲜亮嫩翠的红花绿叶,正是chūn光。
可车轮压过之处,落下整一片yīn影,唯能消弭一口深深的叹息。
第六十八章 关心???昭阳君要谢我救了……
嘉定四年。
自腊月以来,冬雨淅沥连绵了半个多月。
chuī灯入睡,李诏如常闻雨声安眠。
亥时二刻,耳外传来隐约说话声。一阵脚步声入内,令人半醒,直至被人拍了被子唤醒,李诏望向来人,定睛瞧去,不由得一惊。
四周是几位宫人,坐着面向她的,是她那位高居天子之位的姨夫的近身宦臣,而闻他轻语道:昭阳君,醒了?”
李诏脑中一片恍惚,心觉荒唐。被一gān人硬闯寺中别所,呼喊起身,此情此境都让她觉得心下不安,似被轻视被冒犯。
未睡醒使得李诏的后脑勺还略微发胀,她按耐住心中不慡,察言观色道:张公公,何事深夜造访?”
张公公凭借着宫人手提的灯,环顾四周,看向李诏道:寺中到底简陋,三年清修将满,官家与皇后皆顾念昭阳君身体,特地令杂家请昭阳君离寺。”
为何不在白日,非选在这样一个夜雨倾盆的冬夜。
李诏不得不去揣测究竟何事发生,各种疑惑于脑海中连接成一片。
显然这是一个说辞,而因来人是这位官家身边的张公公,她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往里头钻,不可断然拒绝。
屋外檐角落雨成线,寒意侵袭,李诏跟在宫人身后,小走了一段距离,心中烦闷惴惴,更难喘气。此时山寺无其余人影,她心生一计,双眼一闭,gān脆假意跌倒在廊下。
闹出了声响。
带路宫女闻声回头,慌乱地请示张公公眼下该如何是好。
李诏闭着眼睛竖着耳朵仔细辨别他们在说什么,而雨声太大,以至于她只能听见几个模糊的词。
……晕……官家……药……”
她任由两人将她背抬起来,耳闻油纸伞撑开,而依旧挡不住几点雨飘来到面上。被人扛到马车上后,她似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香味冲鼻,下意识地意念抵抗,可随即终究还是意识全无,实实在在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睁开眼睛,熹微的晨光从门缝隙出渗入。双眼抬看,顶上是并不熟悉的雕梁画栋,再一辗转过身,却见距离chuáng沿五丈远处的桌边角落里似有一个以手托腮的人影。
视线还是模糊不清的,酸涩的眼睛未适应光亮。
李诏缓缓地望过去,定睛,却首先听到了他平浅的、有节律的呼息声。
在这耳不闻眼不见外面世界的三年里,李诏似是刻意回避去获知他的更多讯息。可眼见昔日的少年霍然褪去了青涩,她顿感闭着目小憩的此人是如此遥远陌生。
正当李诏思绪飘远时,面前的浅眠之人眼皮微动,睁开了双眸。
他见榻上之人并未分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一分,蹙了蹙眉。元望琛静静地瞧着她时而扇动的眼睫,思忖着她显然是已经醒了一阵了,盯了好一会,忽然出声道:在想什么?”
李诏收回了目光,瞧向少年,微微动了动唇道: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