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原先为什么欺负元哥哥?他也不乖么?”
他好似要为人出气,伸张正义一般。
我……小时候不懂事,比你还小呢,我以为那是和人要好,所以玩闹。”李诏头大,羞于解释:现在都过去了。”
李询不情愿地道:哪里这么容易说过去就过去,别人对我的好坏,我都记得,无法抵消。”
李诏闻言霎时陷入沉默,不作声。见此,李询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惶恐不知所措的向元望琛求助。
元望琛又有什么能耐呢?他停下脚步眼瞅着微微着颔首的李诏,费尽心思从脑中搜刮出一句安慰人的话儿,却是对着李询说出口的:我记得更多的,是你阿姊对我的好。”又觉得自己忸怩,像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话毕只见李诏猛地抬头,眼色古怪,略怔地看着他。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实则是极其玄妙捉摸不定的。彼时两人好似水火不容,针尖对麦芒,这是因为有偏见;而日后真正接触下来,冰火即便消融,却又大多会如浇灭一般偃旗息鼓,这是因为有误解;要重新在一段已经被损毁的关系之上再度构造新的情谊,推倒重建,却又怕回不到从前,怕无法对等,怕情深不寿。
李诏在与元望琛相处中,耗费了太多的jīng力,导致如今的一个局面就是她反而不知应该如何行动。是听循理智,还是任凭冲动?继而陷入两难局面,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起来。
jiāo错在面前的阻隔难题太多,时而较真一往无前的她做不到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旷达释然,反倒以为这是不负责任的自由散漫。她想着自己是否已经长大,总归应学会知难而退”这四个字。
不知不觉就到了李府门口,府门上是新贴的chūn联,门楣边上的灯笼被风chuī得横冲直撞。
李询睁开半阖着的眼,思觉已归家,便与元望琛提前说了再会。然而李诏的一颗心还是高高悬着放不下,只觉得今日未将心中话说出,情绪无法纾解,会睡不好觉的。
于是在李询耳边耳语了几句,他听后点了点头,又瞧了元望琛一眼,便跑上台阶,转过身来虚掩了府门。
正月初一,恰逢新月,僻静的巷子是极深极暗的,没有一丝月光。
屋檐下的两只吊顶灯笼也尽数被风chuī灭,只有一点昏暗的灯光从巷道两侧墙内漏出来。
你不进去么?”元望琛平静的语气下是恻恻不安的等待,等待她避开旁人后将要与他说的一番话。
李诏心口踟蹰,眼色却显得坚定。她摇了摇头:我还不想回去。”
这一句话无疑让少年心生欢喜。李诏不经意之间的表述,或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可是,元望琛又想,这真的是李诏脱口而出的无防备的话吗?
那我们再沿着六部桥走走。”元望琛道。
李诏点头,随即二人在无月的这新年的第一天,相隔一个手掌的距离,走在李府之外的巷子里。
若不是瞧见了门前的chūn联,我都忘了今日已经过年了,感觉与昨天好像隔了很久一般。”李诏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发生太多事了,这个年关并不好过。”
至少你我如今皆平安。”
难免会想到被废贬的赵玠,李诏不晓得元望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至少’这两个字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轻松地笑道:听闻你如今是奉直郎了,应当恭喜一下。”
没什么好恭喜的。”元望琛似是丝毫不在意这个官衔。
即刻少年便后悔起来。
喏,他又将话轻易聊死了。
李诏轻声笑了笑:如此看来俸禄也涨了不少,询儿那些小玩意确实是该让你请客,不必替你省钱的。”
嗯。”元望琛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柔和了面上神色。
隐隐约约的灯火映照在少年的脸上,李诏觉得自己的嗓子好痒,似有万千的飞蛾蝴蝶扑腾着翅膀将从腹中一股劲儿地振翅欲出。
你今日说的话我也都记在心里。”她忽然蹿出一句来,将好不容易抚平心绪的少年再度杀个措手不及。
这并不是他想要听的,元望琛似乎是还在期待着什么,停了脚步,看向少女,于是说:然后呢?”
李诏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鞋面,手攥着自己大氅的系带,想了想:我方才在想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说到底人还是容易在未全部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就陷入对他人的憧憬之中。亦或者是不知道如何分辨‘喜欢’和‘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