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诏见势自觉也应跟着他们,却被管中弦拦按住:行李在我们这儿,先给你运过去,不用急。”
这个动作落在元望琛眼里,他不禁去瞧李诏的眼色。与猜想的一样,印证了留在此处面对他的少女是有些许不情愿的。
他似是稀松平常,又对她道:等会船开了,江上风更大,我们先进去罢。”
是南风了。”李诏道,暖和不少。”面上轻拂过的chūn风并无凉意,发丝被chuī缠在了脸上,她将之绕到耳后,看向少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就像是回到年前,他刚从张公公手中截下李诏,她方从临安乌子坊上的小楼里头刚醒过来时一样。
李诏问了同一句话:你怎么在这里?
元望琛望着李诏的眼睛道,一点也不打算含糊其辞,径直而坦dàng:奉太子之命,送景夫人骨灰回蜀地,以慰告远西王妃。”
一瞬间恍然。
是而,她从此话中细细咀嚼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一奉的是太子之命,二送的是景夫人骨灰,三是回蜀地,四是慰告王妃。
亦是可理解成为赵玱将将握着实权,而婧娴是远西王妃之人,如今尸首已被火化,颇有种杀jī儆猴之态。
念及此,李诏张了张嘴,想问临安有什么变化,朝上几位是否平安无gān戈。而将罪责都数落到远西王妃身上,是否意味着自家父亲又与远西王和解了。
她身上的毒,果真是邹若授意下的?
李诏有太多想问,不晓得元望琛究竟知不知道,心中回旋许久,又怕少年等她开口失了耐心,千言万语待说出口时,却只剩下:
你是一个人来的?”
霎时,元望琛似是释然地笑了笑,看着她却说出她根本不想听到的答案:我同赵樱一起来的。” 似是刻意一般。
李诏愣了片刻,点了点头,文不对题地说了一句好。尔后又颇有些不服气地道:公主府都建好了,郡主回来做什么。”
少年道:她说要同王妃见上一面,也好将府中的冰扇带走备着过暑。”
借口。
李诏心中笃定地冒出这两个字来,面上却还是笑笑,一派和气的模样,四周顾盼了一圈:怎么也不见她人?”
郡主晕船吐了一路,应是已经躺下了。”元望琛仔细瞧了一眼李诏的脸色,微微低头贴近她耳侧,又轻声问,你还好吗?”
她qiáng作镇定地回答:事先服用人丹和姜片了,便无事发生。”
走之前,舅舅与我说了,你也要来巴蜀医术论道,”元望琛也坦白道:只是学医月余,修为尚浅,却做事躬亲。”
这话看似褒奖,在他嘴里说出来,倒显得更为刻薄。
李诏有些不快,似是努力做事,却被认出了自个的弱点,也记起太医署设在太常寺下,而元望琛的那位舅舅是容侦是太常寺副使,分管太医署。
我只不过是为着离开钱塘一段时日,为躲过一阵子是非。”她平静地说完后,抿了一下嘴。
眼下是非已解。”所谓是非”他指的是婧娴的事,元望琛想了想,与她说,他们不急找出凶手定罪,因为景夫人即是戴罪之人。”
她有什么罪?”李诏抬眼瞧向他。
少年似是在估量如何与她开口,眼光扫向船外的奔流不息的江水,回过头来又道:闻说她在太子身上种了蛊虫。此类蛊虫若寄身,久之,使人jīng神涣散,思维全无,便是行尸走肉的傀儡。”
似是闻所未闻,李诏以为自己在听说书人讲什么神魔演绎的鬼怪故事,可元望琛神情不似骗人,她也只好顺着此话再问:如何发现的?”
钦天监有人能识破巫蛊,曰因中蛊之人气绝,蛊虫自然也就死了。太子殿下是觉手心剧痛,动了小针刀,果不其然挑出了漆黑蛊虫。”元望琛嗤了一口气,不明白是什么道理。”
李诏思觉不可思议,却因未亲眼所见便也不好非议。若真是婧娴所为,那她自觉与之相处十余年,却真的全然一点都不了解此人。然若是他人所做而嫁祸于人,如今亦死无对证了。
死人不会说话,便可将一切过错都归咎在其身上,是理所应当的替罪羊。
*
傍晚时分,窝在自个的船舱里的李诏被人敲开了小窗,唤其去用船上备好的晚膳。
到饭厅时,只见有气无力的赵樱几乎是整个人都靠在了元望琛身上。
李诏与管中弦、孙茹等人坐到了对角一侧。
避开那头的目光接触,这一顿饭是说说笑笑,却也食之无味,以畅饮消磨,一不留神,便多饮了几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