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你是何人
距离述职的日子还有几日，姜丰将礼物一家家的送去，其中既有当初在京的同僚、旧友，也有像崔阁老这样的朝中大臣。
其中，崔阁老只是收了他的礼，并没有见他。
像他这样的外地知府，又素来没什么来往，崔阁老不见才是正常的。
但入夜之后，崔阁老还是听到了姜丰这个名字。他的夫人拿着一本《儿童成语故事集》在给小孙子讲故事。
这套书自然是姜丰送来的，里面的插图都是手绘的，非常精美。
崔凛翻了翻，笑道：“这就是得皇上盛赞的那套书？给孩童看，倒也可以。”
崔夫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看到几个小孙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道：“拿回去让你们爹娘给你们念吧！”
“外头也有这套书卖，只是没姜丰送的精美，你看这些画，画得多好。”崔夫人也是世家出身的才女，对于罗轩的画很是欣赏。
崔凛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姜丰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姜丰身上的关系太复杂，是王前阁老那一派的，自己倒犯不着拉拢他。
姜丰忙了几日，处理好人机关系，也成功地回到了京城中人的视野，终于到了述职的日子。
这一日，他穿戴好五品官的官服，乘着轿子，带着一众衙役去了吏部衙门。
述职的过程中规中矩、没什么好说的。自姜丰上任以后，开建这个偏远小州府，在京中也刷了好几次存在感，这两年税赋都能赶上一个“中府”了。
除了文教方面，其他方面都是“甲等”。文教上，因为没有出进士，举人的数目也不多，只得了一个“乙等”。
总评是甲中，按这个成绩，运作得好，升一个中等州府的知府是没问题的。
姜丰的目标是留任，就更加无欲则刚了，索性都不怎么去走动、找关系。
莫明出去活动了一翻，期期艾艾地说：“大人，我打听了一翻，有好些县的县令出缺，不过大多数是边陲......”
“我知道了，你等着安排就是。”姜丰笑了笑，看莫明双眼发亮，期待地看着他，终于不卖关子了，透露道：“苍梧县令也出缺。”
苍梧县属于桂省，和开建府行政上分属两省，符合“不得在家乡任主官”的官场规定。但是从地理上，苍梧县距离开建府极近，就在西江的上游，乘船而下，不到半天既可到！
若是莫明出任苍梧县令，就可以和开建府互相呼应了。
莫明听了也很高兴，他有不少族亲就在苍梧呢，这样一来也比较容易立足。
这做县令的，最怕就是到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被地方乡绅和属官架空。
姜丰自觉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等吏部将官职安排结果出来，就可以带人回去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这次......回不去了。
皇帝召见了姜丰，他不意外。说句不要脸的话，姜丰觉得自己和皇帝也是少年之交了。
古人有云“苟富贵，勿相忘”，这老相识做了皇帝，他也是与有荣焉啊！
但是，皇帝的一句话，令人顿时僵在原地。
“你是何人？”皇帝端坐在御座上，语气淡淡的问道，看不清神情。
姜丰一怔，微微抬起头，试探道：“陛下？微臣是姜丰。”
皇帝陛下您失忆了吗？我们认识也快十年了吧？你问我是谁？
皇帝轻笑道：“朕知道你是姜丰。不过，此姜丰可是彼姜丰？”
一个小太监将一叠手稿放到了姜丰面前。
姜丰打开一看，是县试的答卷......糊名的地方，标的是竹山县、小竹村人姜丰。
那字迹，和自己的是不一样的，是属于原来的姜丰的。
姜丰的后背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想起熊楚楚交代过的话，如果被人怀疑你不对，无论谁诈你，你都不可以承认......
“这是臣幼时参加县试的答卷，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姜丰勉强地笑了笑，答道。
心中暗自对自己说，稳住，不要慌，只要你自己不承认，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皇帝笑了笑，也没说信不信，说道：“姜卿也是传奇之人，一夜之间浪子回头，整个人也脱胎换骨，和过去的狐朋酒友一律绝交，抄书、写小说养家，字迹和从前不一样。考起试来，也比从前顺利......”
“这种事，朕只在野史传说中看过，没想到现在遇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皇帝每说一句，姜丰的后背就滑下一滴冷汗。
“陛下，陛下，佛家有云，三千大世界，十万小世界。西方有哲学家提出‘平行时空’，还有一个理论叫‘薛定谔的猫’......”姜丰定了定神，开始解释“平行时空”和“薛定谔的猫”的理论。
姜丰绞尽脑汁，想给个合理的解释。
相比于孤魂野鬼附身，还是哲学的东西没那么吓人。
这本是很哲学的东西，他本以为皇帝会听不懂或不感兴趣，没想到皇帝侧耳倾听，还能不时地提出问题。
“在箱子打开之前，猫有‘死’和‘活’两种可能。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决定了猫的生死。在这一个时空中猫是死的，在另一个时空中猫是活的。无数个平行时空中有无数只猫，无数个平行时空中有无数个姜丰。”
“陛下，臣就是姜丰。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身边所有人的态度都好像不一样了，从他们口中我竟然是个混账。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勤奋好学、孝顺母亲、爱护妻女的好男人。”
姜丰说到这里，皇帝的嘴角抽了抽，没见过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陛下。正所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臣也不知道，是我到了别人的时空，还是身边的人到了我的时空。但我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便是真实的，唯有努力活下去。”
姜丰说完，再次叩首。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说得过去了......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当初在衡川府，王玢跟朕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什么‘人不可能两日踏入同一条河流’，和你今天说的大约也是一个意思吧？”
“陛下圣明！”姜丰立刻说道。
看样子是过关了？
“你先起来吧。”皇帝淡淡地说。
姜丰心里一松，站了起来。心里默默说道，这可真是伴君如伴虎。
这才多久不见，从前跟他一起喝酒赏梅吃鹿肉的小皇帝就变得这么......喜怒难测了。
皇帝这职业，可真是改变一个人啊！
看到姜丰战战兢兢的样子，皇帝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罢了！朕也不在乎你是此姜丰还是彼姜丰！朕问你，你对前朝开国皇帝陈仲光了解多少？”
陈仲光，那个疑似穿越皇帝？
姜丰连连摇头：“臣了解的不多，也就史书上记载的，和民间的一些传说。”
“你觉得，他也是从另一个平行时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