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御下之道
姜丰得知定远真人被杀了，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杀了他是为我出气。只是我以后还要招安其他人呢，他死了就失了信用。”
首当其冲的就是张真音，姜丰还等着他上钩的。
要说如今最恨定远的，就是张真音。但他还在观望呢，若知道定远被杀了，肯定会疑虑。
别说是范致远动的手，范致远是姜丰的手下，相当于就是姜丰杀的。
范致远拱手道：“属下犯下大错，请大人责罚、以儆效尤！”
姜丰摇了摇头：“此事岂能怪你？我俩是一伙的，你若有错，就是我的错......如今不是追究谁错的时候。只当杀他便是我的意思，如何收尾好呢？”
范致远心中一暖，暗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若姜丰是那种一点责任也不愿意担、遇事就往下属身上推的人，那也不值得自己为他背下那么多骂名。
因而含笑道：“大人放心。属下在公堂上让定远演了一出戏，老百姓都以为他真的死了。但事情传到张真音耳朵里，以他一教之主的见识，应当会想到这是一出戏。他以为定远是假死，哪里会知道这假的也会成真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姜丰点头笑道：“那我们再派个人假扮定远出海，如此真真假假，想必外人一时也难以分清。”
正巧，范致远也是这么想的，都已经物色好身形、年龄和定远类似的人了。至于面貌不完全一样？那不是要乔装打扮吗？更能坐实定远假死的事。
但是，这是糊弄外人的。自己人这里，范致远欺上瞒下、阳奉阴违，总得做个处罚。
“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心腹，你违背我的意思，私自处决定远。若是不罚你也说不过去。”姜丰踱了几步，沉吟道：“如今邪教事了，你这提刑官就卸了吧。我如此过河拆桥，你可服气？”
“服气！大人拆得好！”范致远连连点头。
虽然提刑官一职挺符合他的性格的，正好放开了手脚做酷吏......但这也不是什么高品级的大官，范致远是个心气高的，这样的小官哪里在他眼里！
看到范致远识趣，姜丰也不介意给他个甜枣：“明年春天暹罗国王大婚，贺礼我已让人先送过去了。你就代表我过去喝杯喜酒......你提前过去，顺便也到南洋各国走走。如今受西方各国混战影响，南洋也是风云动荡。你好好看看，可有我们的机会。”
范致远这回彻底放下了心。虽然姜丰处罚了他，那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真要厌了他，就不会让他去做耳目了。
离开巡抚衙门，范致远的步伐是轻松的，脸上却故意带着一丝凝重的神情。
他们二人说话是并没有外人在场。因此大湾的其他官员只知道范致远被撸了职位、打发到南洋去了。
定远生死的内幕，按察使冯实自然是知道的，得知范致远被贬，还来找姜丰求情。
冯实是正统的读书人，办案那是一丝不苟，但却不喜欢范致远连坐、检举那一套。
此时冯实会来为范致远求情，姜丰还挺诧异的。
冯实严肃地说道：“虽然我不喜欢范致远酷吏的作风，但他所作所为皆是为大人考虑。杀定远道士，不仅仅是出气。定远逼不得已做了天师道的叛徒，心中必然对大湾、对大人心怀怨恨。他武艺高强，若是放虎归山，恐怕对大人的安全造成威胁。”
这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何必加大护卫们的压力呢？
姜丰点头道：“老冯，咱们是微末之交，我和你说实话。是否留定远一命，我也犹豫得很。范致远私自把他杀了，我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是为了不让我为难，才如此做的。”
“那大人？”冯实疑惑地问道。
“过河拆桥？”姜丰笑道，“一个提刑官罢了，让他来做还浪费人才呢。如今南洋局势瞬息万变，也只有让他去我才放心。”
冯实恍然大悟，松了口气告退了。
范致远在按察司任职，名义上是冯实的下属。如今他要卸任，也是和按察司交接公务。
待范致远要登船下南洋前，冯实给他践行，悄悄透露了姜丰的话。
范致远心中更加熨帖，笑道：“我们做下属的，可不就是要体贴上司的心意，做他不便说出口的事吗？我心中都明白......此番南洋之行，也必不负姜大人的厚望。”
冯实拍了拍范致远的肩膀。心道，姜丰也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当初不过一个官场愣头青，如今里外手段已经醇熟，光这一套御下之道就很了不起了。
范致远在几个护卫的护送下，登船往南洋而去。
姜丰那里，也终于等来了他的大鱼——天师道的教主张真音来了。
“张道长真是好胆色，全国都在通缉你，你还敢来见本官。”姜丰端坐在八仙椅上，含笑说道。
他的身后站着八个荷枪实弹的特种营士兵。
张真音已经换下了道袍，穿的一身富家翁的绸缎袍子，身边只跟着两三个身强力壮的随从。这阵势和姜丰一比，气势上就差了很多。
只见他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说道：“当初大人将这玉佩送予贫道，贫道就觉得眼熟。回去一问家师，才知道这原是当初家师送给大人的。”
不错，这枚玉佩正是姜丰寻找陈皇帝宝藏时，在司空山上、张天师所赠。
姜丰笑道：“天师他老人家曾帮助过我，我对他也思念得很。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可好？”
张真音笑容一冷，说道：“天师道的基业毁于一旦，他老人家岂能好？”
“道长如此说，本官却不信。”姜丰淡笑道，“张天师乃世外高人，当初司空山一遇，他老人家已能观气运天命。如此境界，又岂会将尘世权势放在心上？张道长，你若是真的道家信徒，就不要再扯他老人家的大旗了。你如此放下尘世富贵，何日能够得道飞升？”
张真音的脸色有些灰败。
正如姜丰所说，他回司空山找师父求救，师父却拒绝了他，还劝他放下......难道他真的错了吗？可是天师道几百年基业，他只是想传承下去，又有何错？
姜丰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时移世易。道理本官已经说得够多了，如今的世道已不是陈皇帝开国的时候，不需要什么教来拉拢民心了！道长，用宗教来控制百姓，已经不合时宜了。”
“如今上万天师道的教众已到大湾，无论道长你降不降，他们的生死都在我的手上。至于这些人的待遇，就要看道长你手上有什么了。”姜丰顿了顿，严肃地说道，“我已说过了，我只要民、不要官的。”
张真音沉默良久，终于说道：“这世道竟已变得那么快了吗？连佛道都可以不敬了......我手上有天师道积累的财富，还有许多道家的古籍，不知道可能赎回各首领的命？”
姜丰只要民、不要官，普通教众的性命当是无忧，但那些首领、头目却未必有活路。
“用钱买命？这倒好说。”姜丰放下茶杯。
天师道可是大户啊！当初他们随陈皇帝起兵，发了一波战争财，又在民间积累了几百年，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错......虽说他如今不缺钱了，但吃大户这种事最开心了！
正巧，绑架人质勒索赎金这种事，经过“大湾谈判”一事，他也算驾轻就熟了......
漫天开价、坐地还钱，敲出多少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