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媚见皇帝这乖戾的样子,已经暗自咋舌,然而此刻也只能安慰太后:“谁说不是呢。陛下长大一些后,太后自然就享福了。”
又拣当娘的喜欢听的话问:“陛下后来可有皇后的人选了?”
王宪嫄摇摇头:“不曾有。可惜令婉去世得早,没有福气当上皇后,后来纳的两个妃子,我看不上,他也不喜欢。何况至今也没有生出一个子嗣来,晋封谁做皇后都没道理。”
于是,继续唉声叹气。
刘英媚也不敢说话了。
天家结亲,其实往往都是亲上加亲。太后所说的“令婉”,是刘英媚的大姑子何令婉。
何家与皇室结亲好几代,何令婉和刘英媚的丈夫何迈同出一个娘胎——都是刘宋高祖的小女儿豫章长公主;而后何令婉嫁入皇家为太子妃,刘英媚则以公主之身嫁到何家。姑嫂俩以前还享受过几年荣华富贵不知愁的日子……
不过如今,太子妃早逝,何家出一个皇后之想也不必说了。
至于刚刚皇帝满眼厌恶的戴法兴,倒确实是个穷出身,因受世祖皇帝——刘英媚的哥哥刘骏的信任,曾在东宫做刘子业的老师,后来又受命辅佐这位少年登基的皇帝。
戴法兴有才gān,敢在皇帝面前直言,但市井所传他也确实对贿赂来者不拒,在皇帝看来,未免有沽名钓誉、贪财好物、僭越权柄的嫌疑。
在永训宫窒息般的氛围里熬到吃了茶点,太后王宪嫄才慵慵道:“恕罪,我这些时光,身子骨总是懒散,下午时分要念一会儿《心经》安定神绪,不能多陪公主了。公主休息的宫院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东宫里令婉曾居住的地方,现在空置着,已然打扫得gāngān净净,或还有令婉的几件遗念儿,想必你也不会忌讳的。”
刘英媚忙谢过太后,起身到了永训宫的外头,下午时分,天光尚早,永训宫层层的松柏间植着一些兰花、茉莉之类的香花,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胸臆中的浊气去掉了一些,于是欣欣然又吸了一口芬芳的空气,突然间胳膊被人一握,顿时感觉吸进去的空气是透凉透凉的。
吓了一跳,刘英媚觉得愤怒而疑惑:这堂堂的台城宫殿里,有谁那么大胆,敢随便握她长公主的胳膊?
扭头一看,顿时怔住了。
皇帝刘子业斜眸对她笑着,而后说:“姑姑,你这条石榴裙好漂亮。”
刘英媚寒从背脊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1)刘骏是否娶堂姐(叔父刘义宣之女)的事不见于当时记载,后来流言纷起,大致是刘义宣造反时放出的,真实性可疑。司马光在《资治通鉴考异》中辩驳过,认为刘骏在刘义宣造反初是很胆小谨慎的,甚至打算把帝位给刘义宣这位叔叔,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一般认为殷贵妃是殷琰家伎。不过这里暂时取传闻。
记叙刘骏和刘子业的各种yīn私丑闻的事见于《魏书》和《宋史》,但《魏书》是敌手所写,而《宋史》作者沈约的父亲死于刘骏之手,且著述于刘骏弟弟刘彧篡位后,无论是出于私仇还是出于讨好新帝,都不免有不实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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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吧,应该还算是小说,我在历史记载和我的推演之中摇摆,毕竟,全按照沈约的《宋史》去写,感觉很多地方是说不通的,《资治通鉴》里取舍又比较多了,不值得完全征用;有些地方,野史的隐秘诡异又会带来独特的文学感,让人舍不得放弃;再者,真正的历史进程会有它枯燥的一面,高光看起来很炫,但背后漫长的酝酿期是无趣的。
所以,这篇文,主线索按史册所载去写,我觉得沈约或《魏书》胡扯的地方我就舍弃掉,时间线是不准确的,因为酝酿期太长,写出来不好看;酝酿期的很多人物是舍弃掉的(太没有存在感,但实际很重要),不过估计去不掉的那些人物还是会有些困扰读文的小仙女们,也只好摊手了;有尝试jīng神分析式的侧写模式,亦即通过有限的史料,分析人物异化行为的原因,不过毕竟我不是专业搞jīng神分析或犯罪心理分析的,所以未免有不确的地方,恳请指教。
最后,按《宋书》中“新蔡公主bī离夫族,幽置深宫,诡云薨殒。”出语于太皇太后路氏在刘彧弑君之后下的诏书,这种诏书吧非常多见,一般是新政权建立之后为了表示合法性,由尊贵者公开指责被杀的君王,以使新政获得民意。路太后是刘骏的生母,而且一直对刘彧非常喜欢;路太后在刘彧已经弑君、兵临台城既成事实之后,发表这样的言论,是否有不确的言辞,还真是可商榷呢。所以,本文不打算拉cp,没有骨科,如有些让大家感觉暧昧的成分,也绝不表示作者打算去写两个人的情愫。事关本文的存亡(大家应该懂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