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列夫·朗道教授这次来中国是坐飞机。助教把他从机场直接接到清华,物理系大二学生在系楼前列队欢迎。
朗道两年前在清华客串过一届量子物理学课程,那一届学生被折磨得很惨,还好教了一届之后朗道就回莫斯科大学呆着了。大家都以为朗道不会再来的时候,他又背着装了爱因斯坦的猫包出现在这里。
“唐华怎么不见?”朗道问。
他再来中国客串讲讲课,还是唐华邀请的。
赵忠尧:“唐华在武汉考察呢,应该是9月中旬返回北京。”
朗道:“这样……我决定了,我教的学生,开学后第一节课先考试,不允许突击复习,我要测试测试他们对基本物理概念有多少了解。”
既然唐华不在,那就没有人能阻止朗道折磨学生了。
……
武汉。
武船7号船台。
“这次南海危机,杭州舰曾有过一次连续跟踪美国核潜艇的记录,总计跟踪了将近半个小时。说明这几年,我们的水下反潜能力还是有提高。但核潜艇还是必须要有,海军等这个已经等很久了。”
唐华走进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7号船台,一条近100米长的大黑鱼完工了大概60%。
高强度钢的耐压壳差不多焊接成型了,但作为一艘双壳体攻击型核潜艇,耐压壳成型之后,在这个壳体外面还要套一层不耐压的轻钢板,这是非耐压壳。内外两个壳体之间的空腔,就是潜艇的压载水舱。
耐压壳中间部位,其实已经把反应堆装进去了。6月底,兰州的核反应堆全功率运行,这意味着实艇的反应堆可以安装,于是7月份就把反应堆装上去了。
除此之外,核潜艇的主结构还有艇艏的球形声呐、尾部的螺旋桨、方向舵、中部偏前的围壳。
唐华说起南海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黄旭华问道:“南海危机居然美国的核潜艇出现在了战区!我还以为他们没出动呢!”
唐华:“根据情报,一共有2艘攻击型核潜艇在南海区域活动,但他们一直没有上浮主动示踪,呆在水下,对我们的舰队保持暗中威胁。在南海我们海军的各舰有几次短暂捕捉到核潜艇的信号,杭州舰那次算是唯一的一次连续跟踪,这些对抗虽然明面上看不见,但海军非常重视。”
黄旭华:“南海出现的美国核潜艇是什么型号?”
“一艘是‘飞鱼’号,稍微老一些;一艘是最新的‘大鯵’号,长尾鲨级的二号艇。”
黄旭华:“长尾鲨这我可熟悉了,今年4月试航的时候突然沉了。”
唐华:“这级艇的技术水平挺高,但是艇上很多系统甚至艇体设计都不太成熟,今后美国海军对此会很头疼的。不过,咱们这第一型攻击型核潜艇,采用的新系统也很多。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让它顺利服役?”
黄旭华:“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要下水试航,其他的系统不好说,但是耐压壳、反应堆、汽轮机、推进器,这些个大件都是千锤百炼的,出问题的概率很低。”
唐华:“是吗,091型艇设计到一半的时候对耐压壳大改了,插进去巡航导弹舱段,确信没问题吗?”
“我们做过全面的计算,而且在上海做过1:1模型的水下试验。”
……
鱼-3反潜/反舰自导鱼雷的研制过程非常曲折,1962年1月,第一次海上测试就大部分打飞,唐华就担心091型首艇服役后没有好的武器可用,不会鱼雷管只能发射直航鱼雷吧。
与其这样,不如再大胆一点,插入12单元长剑-1巡航导弹/远程反舰导弹的舱段。
这其实最初是打算用在091b改进型上的东西。
533毫米鱼雷发射管可以发射鹰击-1/2反舰导弹,但长6.8米、弹体净直径520毫米的长剑-1就没法塞进鱼雷发射管里,需要专门的垂直发射单元。
彭士禄:“唐部长,苏联方面把667的反应堆技术图纸发过来了,667整个艇的概貌图纸也有。但是啊,苏联这个核潜艇设计得有点奇葩。”
唐华:“是说它双反应堆、四蒸汽轮机的动力系统奇葩吧。”
彭士禄:“是啊,我都不知道苏联同志怎么想的,要说单堆功率小,要让大潜艇达到高速装双堆,情有可原,可他每个反应堆出产的蒸汽驱动两个蒸汽轮机是什么意思。”
唐华:“这就关系到我们同类核潜艇的设计思路了。”
……
武船的设计中心(船舶设计院武汉分院),唐华、彭士禄、黄旭华眼前的计算机里显示着的就是092型弹道导弹核潜艇的概念图。
现在内部结构还没最后确定,概念图显示的是线型。092坚决地走了单轴、近似水滴形路线,背部隆起一个龟背,12枚潜射弹道导弹。
“092的概念性设计基本就这么定了,”黄旭华说,“但我想的是下一代弹道导弹核潜艇,究竟应该走大单堆路线,还是和苏
联一样两个中型堆。”
彭士禄:“我们一共拿到了两种艇用堆的设计方案,一种是液态钠金属做一回路的,体积很小,但不够安全;一种常规压水堆,就是667潜艇上的那种。但两种堆的有效功率都不大。”
唐华:“如果你们设计一种输出2.5到3万马力的新艇反应堆,大概要多长时间?”
彭士禄:“3年左右。不过,设计工作现在已经开始了。”
唐华:“苏联在弹道导弹核潜艇上用双堆、双轴、双桨,本意是增加核潜艇的可靠性和在战时的生存能力,毕竟上面有两座反应堆两个螺旋桨,两座同时出故障的概率很小。”
“常规的解决问题的思路是这样,如果在别的领域,这种思路其实是正确的。但在核潜艇上就不一样了。”
“因为反应堆它不是一般的东西,它如果发生故障,破坏性极大。双堆的核潜艇,如果一座反应堆发生了严重故障,我就不说反应堆爆炸这种事,就是普通的起火、过热、熔融、或者漏了,都有可能导致全艇所有舱室废掉,也就是另一座反应堆也不得不停机。”
黄旭华:“明白了,看来我们要做的工作是设计单台大功率的反应堆,然后,不断提高反应堆的可靠性。”
……
罗得岛州纽波特市,美国海军战争学院。
中国在研究南海出现的核潜艇,美国在研究……美国要研究的东西有点多。
“这就是那个能像泼水一样倾泻炮弹的机关炮,”第七舰队的参谋指着被极度放大的一张照片,“在中国的‘重庆’号巡洋舰上安装了两座,中部舷侧左右各一座;新的‘江苏’号导弹巡洋舰也是两座,但布置方式是首尾高台各一座,射界更好一些。”
照片放大到极限之后,6管30毫米近防炮的模样其实很清晰了,这是和中国海军对峙的美舰上摄影师拍的照片,双方相距只有几百米。
“我认出来了,它的火炮很像m61“火神”。一种20毫米的加特林火炮。”海军的军械专家有了发现。
……
m61“火神”炮现在是空军用的,海军不想和空军打交道,不过这难不倒众人,他们直接找到了m61的生产商,通用电气公司。
“‘火神’加特林炮的研制可追溯到1946年,那时候空军还是叫陆军航空队……”
通用电气公司简述他们研制加特林炮的历史。这炮一开始就是要求做战斗机的航炮,所以通用在减重方面头疼了好多年,1946年上马的项目到1959年才交付第一门样炮。
但是性能确实满足空军的要求,炮重只有112公斤,射速每分钟6000发,有效射程600多米(在战斗机上)。
“不过,现在美国空军似乎认为,未来的空战是导弹的天下,飞行员只需要按下导弹的发射按钮就可以打完一场空战,”设计部主任安德森说,“说实话,现在通用急需更多的加特林火炮订单。如果你们海军对此有兴趣,通用会全力配合你们做改进设计。”
“我们需要的是这种。”海军战争学院的军械专家把中国巡洋舰照片的局部抠了下来。
“我们需要一门舰载的机关炮,就如同这样的,有一个快速俯仰和旋转的炮塔,炮塔上装有观瞄设备,这炮也应该是遥控的。因为装在军舰上,所以炮的重量不是问题,但你们得替海军设计一种大容量的储弹和供弹系统。”
安德森:“这个不难。不过说实话,就算海军每艘军舰都装2门这样的炮,通用电气也只是得到几百门炮的订单而已。这种炮的炮塔、机电系统,可以也交给通用电气来做吗?”
……
除了研究中国的近防炮,美国海军还在分析中国那艘大巡洋舰上的垂发装置,这是一看就能明白的东西:128个方块下面是128枚导弹,不需要装填,任何一枚导弹都可以在任何时候发射出去。
中国巡洋舰的垂发装置在危机中唯一一次发射是海上打靶,连发8枚反舰导弹攻击远处的目标。但美国人毫不怀疑垂发装置里肯定有中/远程防空导弹,否则中国巡洋舰上装那么大的四面阵相控阵雷达干啥。
对比“长滩”号上的“黄铜骑士”、“小猎犬”,还有亚当斯级驱逐舰上的“鞑靼人”,导弹性能不知道中国人有多厉害,反正发射系统这一块,又把美国抛到身后去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1959年中巴接近、美国人还没从巴基斯坦撤出的时候,偷偷看了中国援助巴基斯坦的红旗-4防空导弹系统……
……
武汉汽车制造厂(中国二汽)。
1958年2月开工建设,1961年5月试生产,从开工到投产的周期比“一汽”短多了。
武汉二汽的工厂设备、自动化程度、车型,都比一汽有明显改善。
比如基本车型——中型卡车,一汽生产的是仿制吉斯150的“解放牌”,这虽然不算淘汰品,在50年代中后期勉强还有市场份额,但差不多是要
退市的的型号了。
二汽生产的卡车叫“东风”,引进的原型是明斯克的maz-500,唐华从1958年明斯克出maz-500的样车时候就看上了这款卡车,最后中国和苏联几乎同时投产。
maz-500和解放牌比起来,性能提升得太多了。它采用驾驶室位于发动机上方的布局,车头长长的鼻子不见了——额,也就是现在我们所看见的卡车的样式。
这能减少卡车的长度、给卡车减重,而且驾驶员视野更好了。
也不用汽油机了,动力是yamz-236柴油机,不但速度比解放牌快、载重比解放牌大(maz-500载重达7.5吨),百公里耗油还从解放牌的29升下降到25升。
还好,61年到63年“东风”的设计在做很多小修改,和明斯克汽车厂一起协调改进和完善,流水线没有开全力,否则国内的卡车格局一定天翻地覆。
所以,唐华在二汽的流水线前看卡车组装的时候,心里惦记的其实是长春一汽。
不知道他们的下一代卡车咋样了?
要是你们的下一代车型还不出来,……你们可就要倒霉了哦。
……
长春汽车制造厂,测试场车库。
晚上9点半。
现在长春一汽的汽车研究所不是966上班,而是997了。
“解放”二代样车的第三阶段试车,三辆车出去路跑,做五千公里的长途行车。第一辆车跑了2000公里,被拖车带回来了,变速箱故障。
这在第二阶段试车的时候没发生过。为了搞明白第一辆车变速箱到底发生了什么,汽车研究所的设计团队已经忙了5天。
头两天找到了故障,是一个设计隐患。但如何修掉这个设计隐患?设计组头上的“总价限制”变成一道墙,成本超标是不允许的。
第五天晚上,总算把变速箱档位切换的问题理出个头绪,第二辆样车拖了回来。
“涉水行驶大约500米,再开上公路之后行驶5公里左右,底盘现杂音,初步推断,密封问题。”
听到这个噩耗,设计团队8个人像8滩泥,四仰八叉地倒在杂乱的车库里。
“我们……就不能像二汽那样,也直接拿个苏联中卡重卡来抄吗?就算不抄明斯克,乌拉尔也行啊!”设计组的动力工程师梁峰悲愤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