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春,上海。
此时,只见有个人沿着南京路急匆匆地朝西走去,他身穿蓝布长衫,里面配一条黑色绸裤,乌黑的皮鞋擦得锃亮,颇有绅士风度。
大约在他身后十米远,一个人影尾随着他,身材魁伟,是个青年,身穿黑长衫脚踏黑布鞋,戴一副蓝色的墨镜,理着大分头,敏锐的视线紧紧盯着蓝布长衫的绅士。
汽车、电车、来往于他们中间的人流,甚至连伫立在红绿灯下面的高个子印籍巡捕,也意料不到此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快到跑马厅了,静安寺路已在眼前,墨镜青年突然迈开大步,飞快地靠近蓝衫绅士,片刻之后,喧闹声中传来一声深沉、剧烈的响声,宛如汽车轮胎的爆炸,其实不然,可以想见,准是青年挨近绅士后,用枪口抵住他的后背,无疑那是一声枪响。
只见那个径直朝前走的蓝衫绅士,随着一声枪响,顷刻之间像朽木一样倒了下来,横倒在路面上。
--晴气庆胤日记节选。
枪声响起的时候,李霞正在电车上,所有乘客都趴下来,他也蹲下身露出头,小心地朝车窗外张望,一阵阵尖利的警哨声过后,大批工部局的巡警跑过来,只不过,青年的背影早已经没入了弄堂里的小巷中。
电车“咣铛咣铛”地一路驶过静安寺路、南京路、外白渡桥,进入日本侨民聚居的虹口区,这里随处可见身穿和服的日本侨民,还有臂上扎着袖章的宪兵、黑色制服的海军陆战队士兵。
他在四川北路的中段下车,从容不迫地转入黄渡路,一条s形的小马路,位于虹口公园对面。
前行100多米,再向右转,就是他家所在的亚细亚里弄,弄堂是上海人特有的称呼,和北平的胡同一个性质,李霞走在这条铺满小块水磨石地板的小巷子里,不时与熟人打着招呼。
“李先生,回来啦。”
“回来啦,阿婆,侬要出去伐?”
“哎哟,侬勿晓得,水闸又拧上捏,格世道,一桶水要3块老头票,穷苦拧家,活不下去咧。”
方家阿婆提着一个洋铁皮的圆筒走过去,李霞微笑着让开路,眼神不经意地抬起,在15号楼的三层阳台上打了个转,那是他的居处,阳台上摆着一盆花,和往常一样。
一切正常。
亚细亚弄15号是一幢西式的三层小洋楼,他与妻子就住在北屋的楼面,上下一共三个房间,环境很好,但价格也不菲,夫妻穿着体面,给人的印象彬彬有礼,为人和善。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位面相和蔼戴着一付眼镜的男子,是我党在上海地下组织的重要骨干,掌握着与延安方面直接联系的秘密电台!
尽管每天都要进进出出,李霞依然会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阳台上的花是安全信号,说明没有异常,他的身后没有陌生人跟随,同样安全,两相印证,他才不紧不慢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门,从木制的楼梯走上去。
“兰芬,我回来了。”
这句话同样是暗号,如果妻子被挟持,就会回答一句“晓得啦。”
如果没有异常,妻子不会回答,而是直接下楼。
“蹬蹬”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露肩旗袍,烫了卷发的时髦年青女子出现在楼道口,正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的工作伴侣裘兰芬。
“老李。”
李霞一愣,裘兰芬的表情很激动,这说明发生了什么好的情况。
“上级有新的指示?”
“侬上来,阿拉去门口觑觑。”
李霞快步上到三楼,从打开的房门看到几个男子坐在里面,其中一个正是他们的上线,上海地下党的负责人龚饮冰。
“饮冰同志。”
“李霞同志,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党中央派到上海来的特派员,我们将协助他们开展工作。”
来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剑眉方脸,双手与他紧紧相握,李霞甫一接触就知道这双手不简单。
“我叫彭刚,很高兴见到你,李霞同志。”
“首长好。”
彭刚又将两名同伴介绍给他:“他是陈锐,那个是吕新民,都是小组的成员。”
陈锐和吕新民用眼神与他打了个招呼,李霞发现两人虽然年青,却有一种老司机的淡然,在他们的脚下,放着一个长长的像是钢琴一样的箱子。
“需要我做什么?下命令吧。”
“你这幢楼位置不错,就在日本人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对面,离日特机关重光堂也很近,我们想暂时在这里歇脚,把它做为一个临时的指挥部。”
“有大计划?”
李霞很兴奋,龚饮冰笑着说道:“当然是大计划了,你我连想都不敢想。”
彭刚是国安系统的,陈锐和吕新民则是特警,他们的组合很偶然,原因很简单。
汪某人要来上海了。
实际上,当彭刚说出这个名字时,龚饮冰也吓了一跳,那可是果党元老,孙中山钦定的接班人,果府第二号人
物,就在一个月前,刚刚在法印当局的河内发表了臭名昭著的“艳电”,公开叛逃鼓吹“和平建国”,为此,重庆政府马上开除了他的党籍,被列入“人人皆曰可杀”的汉奸名单第一号。
“月月初,果府派遣的军统杀手在河内击毙了汪某人的密友曾仲鸣,这一刺杀行动吓得汪某人魂飞魄散,不得不加速逃离安南,他们在日本人的安排下,坐飞机经香港、广州飞至上海,(历史上是坐船,不过到达时间基本上没差别。)我们预计会在4月底或是5月初到达。”
彭刚向他们介绍计划的内容。
“汪某人是日本选定的一个有影响力的政客,为的就是利用他的身份,瓦解广大沦陷区的抵抗力量,收编和拉拢杂牌部队,组织起伪政府,替他们统治沦陷区,减轻鬼子正规部队的压力,从而达到不战而亡华夏的目地。”
“做梦”
龚饮冰和李霞愤愤不平,彭刚继续说道。
“对,小鬼子就是在做梦,但是不得不说,一旦让此人组织起伪政权,以他在果党的影响力,必然严重打击广大果统区的抗日热枕,我们估计,在他的“曲线救国”邪说煽动下,最迟到41年,会有一波大规模的投降潮,我们来的目地,就是阻止这一现象的发生。”
“干掉汪某人?”
彭刚摇摇头:“那太简单了,我们要的是把这波汉奸头子一网打尽!”
两人愕然,真要这么简单,汪某人不早就死在军统的枪口之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