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俘虏中有人求见自己,而且还是队正沈枞亲自过来汇报,徐回心中颇为诧异,他知道沈枞绝对不是一个粗莽之人,心思决断能力不弱,寻常俘虏,肯定理都不理,若是惹得心烦,甚至直接处理掉,不会前来打扰自己。
看着沈枞脸上的古怪笑意,徐回不由恶想道:难不成俘虏内有女子,沈枞瞧上人家了?
也不对,俘虏队伍若有女子,恐怕早就遭受林邑恶贼的蹂躏糟蹋,即便是隐藏身份,不可能从九德郡转移到阳遂县关押,一路上都没有被人发现,除非上千俘虏齐齐掩护遮挡。
不过,很快徐回便知道为何沈枞亲自过来汇报,终究是那名俘虏的身份特殊,若是没有林邑进攻南交州的战争,若是他没有沦为俘虏,唯有徐回能够有资格和他坐而对话。
从七品九德郡守将,典云!
况且,典云还是出自九德郡大族,家族世代扎根于此,势力盘根错节,哪怕是交州大族陆氏都对这个家族顾及几分,就算当年典云摘了九德郡守将这颗桃子,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避免南交州生乱。
“典将军,有何事求见?”徐回好奇打量用担架抬进来的典云。
在不久前的九德城一战,率军守城的典云在林邑兵马撞凿那段豆腐渣城墙后,惊怒之下,只得展开城内巷战,领兵身先士卒抵抗,成功拖延林邑兵马的步伐,却陷入包围,最终身受重伤被俘,若非留守九德郡的林邑军队不足,林邑大臣搵罗夫避免过度刺激俘虏,早就一刀结果了他。
本来,如此级别的俘战俘应当随同搵罗夫一起押回林邑国内,可是典云看上去伤势颇重,极有可能死在押运途中,大力医治怕也是浪费药材,搵罗夫索性大方答应俘虏的请求,让典云死在九德郡的土地。
好在,典云只是看上去伤势严重,大多数是皮外伤,实际并没有伤及内脏筋骨,又得上天垂怜,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在徐回打量典云之时,典云也在观察四周,着重在于眼前这个年轻人,无论是从刚才抬担架的军卒对他的称呼,还是此人透露出那股上位者的威势,都表明身份不简单。
“在下典云,九德郡守将,不知阁下身份是......”典云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都表明这段时间生活待遇并不好。
营地沿途所见没有一杆旗帜,昨晚至今占领军卒也没有对关押俘虏表明身份,反倒有几分隐藏意味,尽管自己开口问道,典云已经有所预料不会得知占领军的身份。
护南中郎将,徐回......
典云依稀觉得在那里听过,有几分熟悉,脑海中迅速回忆所知的徐姓大族,还是有能力把年纪轻轻的子弟推到将军位置的世家豪门,半晌过后,心中悸动,终于想起三、四个月前交州北部传来的消息,据说去年曾有一支宁州军府兵马南下,缩在新兴郡偏僻山地,难不成是他?
九德郡地处南交州,消息闭塞,传递不易,就算衙门官吏、地方大族打探消息也是专门盯着交趾郡或合浦郡,对其他地方偏远之地的关注少之又少,若非新兴郡较为特殊,也不会注意到这条消息,纵使流传过来,护南镇军的南下时间、驻扎位置也是不准确的。
“徐?宁州军府?”典云下意识追问道,不太相信,自新兴郡到九德郡,要经过交趾郡、九真郡,哪怕从交趾郡出海南下,也势必要经过陆氏势力范围,如此大股人马怎么可能不引起陆氏注意?
难不成宁州军府和陆氏达成什么秘密协议?
典云没有料到的是南交州突变,使得陆氏着急集结军队前往九真郡抵御林邑进犯,交趾各县沿途的巡逻戒备确实松懈一些,再者护南镇军人马并没有所见、所猜之多,从木萝寨过来仅有两百兵卒,其余的是船队水手和沿海村落青壮壮声势,更别说障眼法的“后续援军”。
“勉强有些关系......”徐回简单答道,没有拉虎皮做大旗地道出自己和宁州军主的父子关系,也没有解释护南镇军其实就是发配戍守,和一个阶下囚说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又不是闲得无聊?
“典将军也算是守土负伤,徐某颇为敬重,稍后安排吃食,城内药物皆可取用医治。”徐回瞄了一下大门口,若是手中有个茶杯,妥妥的端茶送客意味,换种方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忙得很。
躺在担架的典云察觉出徐回的不耐烦,看来这位宁州军府的年轻将军不喜欢官场套路,“徐将军能否助我夺回九德城?”
听到如此直白的请求,徐回微微一怔,却没有鼻孔朝天哼上一句“你长得不美,也不要想得太美”,出身当地大族,能够坐上九德郡守将位置的绝非憧憬天上掉馅饼的傻小子,说不定连伤势颇重都是伪装出来的,再鼓动部曲俘虏掩护自己,避免过早押回林邑国,寻找机会脱身。
利益,只有拿出足够的利益才能说动徐回!
“一万贯!”在九德城破不可挽回之际,典云坚持守土之责,却也抽调一支兵马护送家眷往北逃命,虽然典家根基在九德郡,可是在九真郡、交趾郡也有部分产业,甚至鱼尾岛上一家商铺背后就是九德郡典家。
“哟,整整一千万钱,不亏为九德郡大族,果然富裕!”徐回惊叹语气,突然间想起什么事,转身对着蒲侗,问道:“去年我南下戍守时,叔父的赠别礼物多少来着?”
“将军,老大人给您的礼物是五万石粮食和一百万钱。”蒲侗极有眼力劲,开口就把数字翻了一倍。
“两万贯!”典云加价,这对主仆的言外之意十分明了,叔父给晚辈的零用钱都有五十万钱,区区一千万钱就想夺回九德城?
不过,宁州徐家那么有钱吗?
徐回没有回应,手指敲击案几的声音响起,似是回应,又似是催促。
“三万贯......”典云咬咬牙,典家是九德郡大族不假,可单是全族上下每月的支应开销就是一笔大数,何况各家的礼尚往来、衙门官场的人情走动,一年到头所剩不过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