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真郡,胥浦城楼,如今飘扬的是护南中郎将“徐”字大旗,亏得城内守军疏于防备,被张护军侯夺门得手,因此城墙、城门、护城河吊桥等几乎无损,用不着修缮。
如果南下的陆氏兵马松懈,过多三、四日便会知晓胥浦城消息,若是先想起那支消失的运输队,派人北上搜寻,这一、两日也会察觉到胥浦城变故,到时候防御设施就很有必要了。
城墙大门、街道巷口、郡府衙门,随处可见斑驳血迹,以及旗帜残布、倒地尸体,虽然结果从护南镇军大部进城的那一刻便注定,可是战斗差不到持续到黎明时分,城内才算是最终安静下来。
如今,左右两营轮流休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毕竟他们先是在赶路奔袭,又在城外丘岗吹着冷风待战,再经过一晚激烈战斗,虽然往日也是训练繁重,可是生死之间的沙场厮杀,考验的不仅仅体力,更是拨动心弦的惊心动魄。
不过,经过这场浴血洗礼,徐回相信扩编后的护南镇军的肢干算是结实起来,不再是此前靠着老卒骨干勉力支撑,只要再见过几次血,就算称不上钢筋铁骨,也是硬杠杠的,在野外对上南下的几千陆氏兵马,也是有很大把握击溃。
“哈哈,将军,那些‘灰猪’真是太好笑了。”陈浑军侯兴奋地跑了过来,遥指城内一座坍塌几角的宅院,笑得几乎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面对护南镇军暗夜猛袭,猝不及防的守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特别是蒲侗屯长和章熊屯长盯着的军营、衙门,就算敌军杀到大门,不少喝醉的军官还在做着美梦,没有一点该有的警惕,直到被卫士从床上拽了起来。
破晓之前,匆匆披甲战斗的军官率领亲兵卫士退入大宅深处,靠着内院高墙抵抗,试图等待城内其他守军赶过来支援搭救。
知道将军率领主力部队已经进城的蒲侗屯长和章熊屯长,明白进攻兵力充裕,不必己方前去支援,干脆想着尽可能活抓内院敌军,不断用弓弩射击,下令撞锤破门,却迟迟无法突破进展,苦战多时,渐渐烦躁起来,终于在传来护南镇军控制全城的消息后,失去了耐心。
一支支燃着的火把投进内院,专门奔着木房矮楼,同时熊熊大火也在院门烧起来,火生烟,烟伴火,一时间内院四周浓烟滚滚,就连攻击的护南镇军都退出几米外,可见浓烟效果何等威猛。
内院敌军咳嗽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随着第一个强冲出来的人,后面不断有人闯出来,只是要么成为一具倒地的尸体,要么是灰黑狼狈的俘虏,后者便是陈浑口中的“灰猪”,多数是留在胥浦城的陆氏军官。
“‘灰猪’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大美人,不过,这几本东西保准将军喜欢。”镇军衙门从事杜渊冒了出来,手中拿着几本账册。
说起来,杜渊,这位算得上是护南镇军文官序列的三把手,是首位投奔护南镇军的人才,乃临西县地主乡绅子弟,读过书,习过文,放在诺大的交州,哪怕称不上高级知识分子,也是妥妥的一枚文人。
按道理来说,这么标准的文人是瞧不上护南镇军这种草台班子,想要谋个出身,即便摸不到交州刺史府的门槛,迈不过府新兴郡的大门,最起码也是正儿八经的县衙,没有理由沦落到木萝寨。
可是,眼光独到且善于投资的杜家财主,先是在护南镇军抵达木萝寨不久便释放自己的善意,寨子最早外购的耕牛便是来自杜家,后来又从护南镇军显露的蛛丝马迹中觅到一丝机会,咬一咬牙,狠心地把儿子送到护南镇军担任官职。
关键是,杜家不止一个儿子,杜渊也并非嫡长子,在徐回看来,投资老手杜大财主属于那种“不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的主,或许是护南镇军身后的招牌—宁州军府,才让这位临西县乡下地主赌一把。
好在,杜渊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虽然比不上镇军衙门长史何愈,可确实有几分真本事,更为重要的是随着在木萝寨时间待得越长,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眼眸中对木萝寨的光芒,似乎是一种称作成就感的东西。
俘虏名册!徐回眼眸一亮,自己都没有交代下去,更没有想到不到半天时间,杜渊便整理出来俘虏名册了,效率实在超出意料。
两本名册,一旧一新,一厚一薄,徐回先是接过旧且厚的,又拿起新又薄的,显然新名册是对旧名册的总结归纳。
“九真郡都庞人氏......九真郡建初人氏......九真郡移风人氏......”良久,徐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着杜渊赞道:“做得好!”
杜渊微微一愣,不过是整理了一下敌军名册,分出原本城内守军和南下陆氏兵马,以及把目前俘虏的军官统计出来,怎么听将军的语气似乎很激动?
“走,去看看那群‘灰猪’。”徐回抬脚便走,心情蛮不错的。
此时,坍塌几角的宅院外,原本此处是家畜圈栏,如今简单多竖两面栅栏,四周布置弓弩手,箭塔的监视哨兵,便成为一处关押俘虏的上好营地。
关在此处的不仅有昨夜放火内院逼逃出来的“灰猪”,也有陆陆续续抓到的守军俘虏,便于看管,索性一起关押。
兵少官多,别看胥浦城守军不足两千,可光是屯长以上级别的军官就有几十人,此时关押在这里,军侯以上级别的超过十人,将近一个巴掌之数是营司马或同等官职的。
每当一个新俘虏进来,旧俘虏都会开口询问城内现状、敌军是谁、敌军兵力等,可是至今没有人能够准确回答。
迅猛的袭击,神秘的敌人,一切令他们不安,却又不约而同地怀疑同一个势力—贺家。
放眼交州,能够有实力和陆氏开战的唯有贺家,哪怕此次陆氏兵马南下下手的对象是九德郡,也没有人怀疑袭击九真郡的敌人和典家有关。
笑话,典云有哪个胆子?
何况,别忘了还有数千陆氏兵马横在咸驩县,阻拦北上道路。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典云疯了,就凭九德郡的三瓜两枣,进攻陆氏兵马,也不怕崩碎它的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