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和海蜇子打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样做会失去我?送我别人的手链,有没有想过我会伤心?你把我熬夜亲手编的毛衣丢进垃圾桶,楼另一个女孩入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不起我?”
我一连串的致命发问,彻底击垮纪乔于。他眼底透出懊悔,像个犯错的小孩子,将头低低的垂下来,不发一语,任凭我发牢骚。
终于找到三根蜡烛,我点燃一根,借烛火的灯光彻底看清他的脸部轮廓。
也许彼此知道此事再说下去只会没完没了的翻旧账,所以十分默契的没有再继续谈及这个话题。
我送纪乔于下楼,翻找出一个小瓷碟,蜡油滴在盘子中间,趁蜡油快凝固的时候把蜡烛固定在上面。
我将蜡烛塞进纪乔于的手中,打开家门,说:“回去吧,以后你也不用等我一起上学,我起床比你早,走的也早。”
“丙丙……”纪乔于举着蜡烛,幽幽的火光打在他的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他无辜的站在门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我狠心关闭房门,摸黑爬楼回卧室。知道他回自己家肯定打开窗户喊我,于是又将窗帘拉起来。
我点燃一根蜡烛,固定在书桌上。
躺下身子,枕着双手,床单和被褥还残留着纪乔于的味道。他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沐浴乳的香气还是洗头膏,总之很好闻。
我凝望桌角的烛光,小火苗正在拼尽全力驱赶整个卧室的黑暗,尽管照亮的距离有所限制,可它依然拼命的燃烧自己,蜡油一滴接着一滴的顺着蜡烛身子滴落,渐渐凝固在木头桌子上。
我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感情,就如同这根蜡烛,可怜兮兮的牺牲自己照亮他人。等到消失殆尽魂飞烟灭的那一刻,才发觉原来自己什么都没得到……
最近的负能量太多了,消极情绪如铺天盖地一般向自己袭来,迷茫、混沌、低沉等诸多情绪卷土而来,袭击大脑每一条末梢。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也不知道弄堂几点来的电。再次醒来时,窗帘后面的天空蒙蒙亮,鸟儿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屋内的蜡烛已经熄灭,只剩下一滩蜡油牢固的黏在桌角。台灯散发着微亮的光,我再也听不见纪伯母喊纪乔于起床的声音了……
我打开窗帘,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纪乔于的卧室,窗户紧密关闭,没有人的声音。
我下楼拿奶盒,碰见纪伯母坐在门口绣花。
“伯母,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她抬头冲我笑了一下,脸色苍白,手还在不停的绣花。“好孩子,我没事,别担心。”
“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告诉我和我爸妈,我们都会帮助您的。还、还有纪校长……”
感觉自己多嘴多舌了,可是纪母张婷并没有介意。
她稍稍点头,一只手拿着白色的手帕,另一只手拿起红线凑到自己嘴边咬断。
“好孩子,你看这是什么?”她虽然双目无神,但眼底依然保持微笑。
兴许是不希望我看见她日渐憔悴的糟糕模样,又或者害怕纪乔于察觉出什么,所以总是强装常态。我知道,纪母越是这样就越累。她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自从食道癌病魔缠身以后,纪母消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快能戳破地面了,她身上披的衣服就像借来似的一点儿都不合身。
我心疼,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帮忙隐瞒纪乔于,直到他念上大学的那一刻。
我蹲在纪母面前,也强装笑颜,双手撑着下巴,好奇的盯着她手中的白色手绢看。
“是梅花?”
纪伯母将手帕凑近让我好好看看,声音薄弱的回答道:“是雪梅。”
红色的花瓣小巧精致,褐色枝干苍劲有力,图案十分好看,不愧是出自张婷手中的作品。
可是这年头,又有谁会买手绣衣服、手绢这一类东西呢?
纪伯母张婷咳嗽两声,呼吸不均。我愁眉苦脸的轻拍她的后背,希望这样能帮她缓和一点儿咳嗽的症状。
她摆摆手,虚弱无力的抬起手臂,将那张秀好的雪梅手帕塞进我手中。
“伯母,您这是……”
我刚想拒绝,她赶忙说道:“丙丙啊,好孩子,乔于平日里多受你照顾了。伯母又穷又没什么能力,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条手帕,是我唯一最用心的作品。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的日子不多了,倘若以后哪天不在了,乔于他……咳咳咳!”
“伯母!”想必我此刻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百倍,手中紧紧攥着那条手帕,我焦急万分的说道:“您不要这样说啊!您会没事的,只要配合医生治疗,我相信您肯定能康复如初!”
纪伯母摇摇头,沧桑的面孔连笑容都显得那么无奈,几道深深的皱纹爬在她的眼角。
“答应我,好孩子,以后我不在了,一定要让乔于去纪家,他年纪还小,不能一个人生活……”
“这,”我重重点头,心急如焚的回应着:“我答应您!伯母,您也要答应我,保持良好的心态,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
“是啊,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张婷说,纪立富下周要带她去外省看病,也许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了,因为要住院接受各种化疗,还有可能动手术。所以她走后的这段时间,拜托我好好照顾纪乔于。
我心想,他其实根本不需要我照顾,19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在纪伯母眼中,纪乔于或许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吧。知道他乱花钱,所以伯母留给我一张银行卡,上面是她这辈子全部的积蓄。伯母让我控制金额,以她的名义按月打给纪乔于生活费。
不知为什么,总错觉伯母在交代后事。听到这儿,我真的很难受,双手捏着那张银行卡,它轻薄的没有一点儿重量,但却在我心中的分量如千斤水泥,吃力的拿在手掌心。
楼上传来纪乔于起床的声音,伯母跟我潦草的交代几句话之后,便进了里屋。
华城第三高中,高三教学楼。
我背着书包爬楼梯,路过二楼拐角,安晓名正在和朋友有说有笑的聊天。
她见到我,主动打招呼:“丙丙,你今天下午放学有时间吗?”
我笑道:“有啊,怎么啦?”
“陪我去逛街吧。”
我愣了一下,这是安晓名第一次约自己逛街,心中稍稍有点儿小激动。除了上次和胡莉可逛超市,我再也没有跟女孩子一起出去玩过。
所以,我非常激动的一口答应道:“好啊!你要买什么吗?”
“唔,你有没有送过别人生日礼物?”
“当然有啊!是你的好朋友快过生日了吗?”
安晓名轻拍我的胸口,娇嫃的笑道:“哎呀~,怪不得海蜇子说你是‘傻饼’哦~。连松树的生日都忘记了?”
我顿时明白过来:“哈哈,最近满脑子文化课,都快把自己给学傻了。那咱们放学见!”
“ok~。”
上课的时候,我的手在桌洞摸索,无意中触碰到纪母送给自己的雪梅手帕,联想到早晨她那副憔悴苍白的模样,心又再次扎疼起来。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王涛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题,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扭头看向纪乔于,他无聊的托腮,视线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佟丙丙!”王涛的声音如河东狮吼一般响彻整个安静的教室。
我嘭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陡然一紧,仿佛气管子都打结了:“到、到!老师,怎、怎么了?”
王涛放下课本,一步步朝教室最后一排走过来。我立在原地,怕的要死。
“唉!”地中海秃头顶叹口气,满腔教育的说道:“佟丙丙,身为6班的尖子生,怎么可以早恋呢?”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王涛挺着大啤酒肚,满腹扯淡:“小姑娘家家怎么能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呢?我每次回头,都发现你在盯着人家看,你说说,难道你们俩不是在谈恋爱?”
此时,教室中数几十双眼睛刷刷的朝我这边投过来,纪乔于闻言,从窗外拉回自己的视线,皱了皱眉。
我的脸忽的一下白里透红,耳根发烫,双手颤抖,头晕目眩。
不是吧?为什么上苍要这样折磨我!
本以为高中三年,自己可以默默无闻平平淡淡度过青春年华,最好在毕业的时候同班同学没有几个叫的出自己的名字。
我这个人,真的很害怕当众出糗,可以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代表。去年元旦,赵子哲强烈要求;让我登台唱首歌。面对全校师生的注目,我还没上台就紧张的晕倒了……
现在,我感觉自己又出现了那种即将眼前发黑的幻觉。
王涛雪上加霜的误会道:“我听其他任课老师反应;你放学经常跟纪同学一块儿走?这样不行的呀,女孩儿不可以不自尊自爱!”
同学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无非都是在讨论关于我和纪乔于私底下的关系。
而就在这时,坐在自己身边稳如泰山的纪乔于发话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