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楼青下车,礼貌绅士的为我打开车门,他说:“佟小姐,到了,你的地址就是这里。”
我跟他们连连道谢:“墨先生,玛丽小姐,谢谢你们。”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墨楼青说完,坐进驾驶座。
“佟小姐,祝你好运喔!”玛丽梦雅说着蹩脚的汉语,趴在车窗上,朝我挥挥手,她笑道:“有缘再见~!”
“嗯嗯!”
我目送墨楼青驱车,扬长而去。
复古欧式六层小楼,几家窗台外面养有陶冶情操的花花草草。
我抬头仰望第五层,窗户半开,水蓝色的窗帘一角随风晃动。
走进小楼,迈上楼梯,一步、两步、三步,我局促不安的深吸一口气,快跑上五楼。
站在深棕色的木门前,我抬起握拳的左手,颤抖不已,没有敲门的勇气。我攥住左手腕,努力克制砰砰乱跳的心脏。
身后传来木质楼梯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一道久违熟悉的嗓音,似清风悦耳般响起——
“你找谁?”
我身体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不敢回头,不敢看他的脸。
“你是?”纪乔于上前两步,不敢确定的缓缓说道:“……佟丙丙?”
我低着头,胡乱拨弄头发,让凌乱发丝遮挡住自己的五官轮廓。
“不是,你认错人了。”
我仓皇侧身,速度极快的原路返回。
他低吼一声,“站住!”
我的脚步停顿半秒钟,随即噔噔噔的跑下楼。
纪乔于手中提着快餐汉堡,情急之下丢掉塑料袋,飞速追上来,一把捉住我的手腕。
他脾气爆炸的命令道:“抬头,看我!”
我有气无力的挣扎着,拼命摇头,眼泪像豆子般一颗颗扑朔扑朔的掉在台阶上。
我只是来看看他过的好不好,仅此而已。
我不想重修旧好,更不想藕断丝连,这不是自己的本意。
泪水打湿脸庞,发丝一缕一缕黏在眼皮上,涩涩眼眶像坏掉的阀门,挡不住波涛汹涌的清泪。
纪乔于抓着我手腕的力道陡然收紧,似想捏断我的骨头。
“佟丙丙,我再说最后一遍。”他气得咬牙切齿,“抬头,看我!”
我浑身汗毛一根根竖直,固执如顽石般不肯听话。
下一秒,他放大的脸窜进视野,冰凉的薄唇狠狠攫住我的嘴巴。
舌尖像炽热的火棉,通过口腔,搅乱我全部的愁绪。
我松散的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呜咽啜泣,所有的声音皆被他吞噬进喉咙。
纪乔于喘着愤怒的粗气,松开我,弯腰从地上拾起晚餐。
他打开房门,拽着我的手腕径直朝卧室快步走。
空气里弥漫着熏人的尼古丁味道,客厅茶几上堆满残羹剩饭的快餐盒子。
卧室书桌上有一本翻开贴满便利签的英文书,烟灰缸中堆积的烟头几乎放不下。
我扯着喉咙喊道:“放开我!”
“不放!”
纪乔于猛地一推,我重重摔进松软的大床中央。
他凌人盛气让我本能产生恐惧害怕,惶惶不安从床上的爬起来。纪乔于再度揪住我的衣衫,他生气时控制不住力道,毫不怜香惜玉。
我踉跄几步,扶住桌角,心里微微抽疼。
纪乔于阴沉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呵,来都来了,还想逃到哪里?”
我声音硬邦邦的找借口:“……我迷路了,走错地方了。”
他的脸色瞬息万变,冷冷的嘲笑道:“你确定走错了?不是想来投怀送抱?”
我别过头,毛手毛脚的抹一把眼泪,吸吸鼻子,淡然的回答:“嗯,你误会了,告辞。”
‘嗤啦!’
纪乔于使出蛮力撕扯开我的羽绒服拉链,针织衫纽扣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我吓得脸色惨白,心不断往下坠,不知掉进冰窖还是沉入冰海,四肢颤抖不已,从脚心凉到头顶。
“纪乔于,你混蛋!就算绑住我的人,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我朝他丢枕头,手不停地颤抖。
他歪头躲闪攻击,笑的阴森可怖,居高临下俯视我。
“我要你的人就行了,要你多余的心做什么?”
纪乔于轻而易举遏制住我的手腕,高举过头顶。
“有本事,你就从窗户跳出去给我看看。”他凑近,湿润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
他料定我办不到,得意洋洋的轻拍我面颊,眼底似笑非笑。“怎么,刚才的气势呢?”
“放开我!”我浑身绷直,像个木乃伊似的死死瞪他。
纪乔于饶有兴趣的欣赏我发怒的表情,“佟丙丙,这是你自找的!”
他眼底冒着杀人的火焰,仿佛将我生吞活剥也难解心头之恨。
纪乔于捏着我的双肩,指甲深深陷进细皮嫩肉里。我疼的五官扭曲,哀嚎央求他,几道鲜红的血渍慢慢渗出皮肤,他就是不肯松手。
他期待我弃甲投降,而我偏偏不想如他所想。
我打翻桌子上的水杯,摔碎台灯,烟灰缸掉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疯狂索取霸占我全部的思绪,不容片刻,高频率让我濒临窒息。
痛觉源源不断,我哭声变调,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全然不在乎。
我急需氧气,张大嘴巴,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耳畔,听着既恼羞成怒,又可耻无辜。
画面天旋地转,我努力睁着眼睛,视线却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像处刑人,冷俊残酷,不留一丝余地。
折磨我,摧毁我,似乎让他感到赏心悦目。
往事依稀浮现,像一张张幻灯片,落在心房燃烧殆尽。
这一刻,我听见自己绝望的哭声,撕心裂肺,沙哑暗沉。像即将去世的小动物,那样凄惨的叫声,如同无数的匕首,切割自己的心脏,刮痧白骨,挖出一块块血肉,抽取稀薄的骨髓,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他停顿住的瞬间,屋子上空的热气仍然盘旋,我浑身血液冰冷倒流,大脑卡壳,仅剩的最后一口气,荡然无存。
他习惯结束后沉默抽烟,烟雾缭绕腾空,像极力掩饰残留的味道。
头顶昏黄惨淡的灯光,勾勒出纪乔于苍白的背影轮廓。
他掐灭烟头,掀起棉被盖住奄奄一息的我。
“你不该来的。”
他拿出塑料袋中的快餐汉堡,一口一口吃起来。
我埋首枕头,悔的肠子都青了。
良久之后,纪乔于低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为什么要冲动的飞来国外找他见面。
结果就是被他折磨的半死不活,腰酸背疼,半个‘不’字都怂的没胆量说出口。
“如果我说……我来看看你,你信么?”我天真的扯扯嘴角。
他披上睡衣,冷哼一声,“不信。”
我翻身背朝他,懒得解释更多。
十几分钟后,感受到床往下塌陷,纪乔于浑身带有清新好闻的茉莉花沐浴露香气,悄悄躺到我身边。
我浑身一凉,才发现他居然把棉被占为己有!
我拧眉,扭头不满的说道:“我也需要盖啊!”
“不行,我会冻死。”
他打开空调暖气,关拧台灯。
我死死抓住棉被一角,拼命往自己身上扯。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顺利抢走棉被。
我咬住牙关,再次抢夺。
“分我一点!”
“不行!”
一来二去,棉被差点被我们撕烂。
纪乔于大手一捞,将我紧紧抱进怀中。
他嗓音沉沉的在我头顶响起:“这样就都不会冷了。”
我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无声无息浸湿枕头。
他温暖的指腹伸进发丝间,轻轻揉着我的头皮。
前一秒争锋相对,你死我活,后一秒温柔似水,情意绵绵。
他总是这样,让我由爱生恨,由恨生悔。
听着耳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估摸着他大概睡着了。一片黑暗中,我睁开眼睛,却发现他在凝视自己。
我心底骤然漏跳一拍,慌忙重新闭上眼睛。
他戳戳我的脑门,声音淡淡:“害羞什么?想看我,就大大方方的看。”
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倔强反驳:“才没有害羞。”
“那你为什么躲?”
我躲闪他的对视,是因为心里发虚。
不该和他发生事情,次次随波逐流。
我用棉被蒙住头,闷闷的说道:“……纪乔于,我觉得这样也很好。互不相干,偶尔见面,聊聊心事,相拥入眠。隔天起床,各奔东西,没有承诺,也不需要谈情说爱……”
“闭嘴!我今晚没有让你留宿街头,已经是最大的忍耐极限。”
我喉咙干涩,依然自顾自的说道:“……也许,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最合适的相处方式吧……”
他松开眉头,定定的看着我。
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耳边,细细碎碎,朦朦胧胧。
纪乔于翻身背对我,冷漠的说道:“如果这是你真心的希望,我没有意见。”
他以前睡觉的时候,从来不会背对我。
我心头酸涩,难受的只想哭。
安静的卧室里,吸鼻子的声音格外清晰。
良久良久,他再次缓缓的开口:“别哭了,很影响我入睡。”
“……对、对不起。”
我卑微的像一株不起眼的杂草,任凭他嫌弃踩踏。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再也听不见他柔情蜜意的安慰自己,他对我……只剩下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