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越下越大,紧密的云层吞噬掉所有阳光和温暖,像黑色幕布一般将天空彻底笼罩。
雨帘之下的马路车辆穿梭,行人匆匆各处避雨,大地万物被洗刷的特别干净。
‘哐当——!哐当——!’
远处教堂屋顶的古钟响起,一声两声三声,直到敲响第六声之后,世界恢复安静,耳边仅能听见雨水哗啦啦落在油柏路上。
市中心堵车严重,白色玛莎拉蒂走走停停。我完美错过第一堂课,抵达华城大学时已经临近中午。
纪须岩依旧不怕死的把车放在教师职工停车区,他解开安全带问我:“小妹,午餐想吃什么?”
早晨没吃一口东西,此时确实有点儿饿了,我揉揉扁扁的肚子,笑说:“呃,随便解决就好。你刚才不是说下午还有学术研讨会吗?不用管我啦,赶紧去忙吧!”
他打开车厢抽屉,找出备用雨伞交给我,关心道:“华城最近冷空气来袭,气温不稳定,出门多穿衣服,以免感冒。”
我接过他递来的雨伞,礼貌说:“谢谢。”
我们在停车场分开,我直径朝医学院教学楼走去。
一路上光顾着避开坑坑洼洼的脏积水,没有认真看前方,几次险些撞到电线杆。
接近医学院时,隔着一层细腻的雨帘,我好像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打着伞站在槐花树下。
我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对方的长相,内心还没确定是不是熟人,就听对方喊出了自己的外号——
“饼子。”
我心头猛地一惊,成功漏跳一拍。
只见赵子哲孤零零的立在秋风中,脸色异常苍白,眉毛拧的像麻花,身子周遭围绕着浓浓的忧伤。
不知道他在医学院教学楼附近等候了多久,傻乎乎的迎着风雨,好像不怕冻死似的。
我赶紧跑他面前,摸索出口袋的手帕,刚想替他擦拭湿漉漉的面颊,却被赵子哲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的说:“对不起,我……”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昨晚去哪里了?”
赵子哲温柔的声音里夹杂质问和埋怨,他眼底布满哀伤,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胸膛上下起伏动荡,正在努力压制某些糟糕的负面情绪。
“对不起,我、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我昨晚在……在……”我变得语无伦次,像被兴师问罪般,一时间紧张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周围空气仿佛凝结,我分不清赵子哲心里的感受究竟是愤怒还是悲切,到底是伤心还是失望。
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难过,像冰川河流一样冷若冰霜,又似冷水直浇头顶满心凄凉。
时隔良久,他才再次开口:“饼子,你可不可以对我好点?我真的不想……不想喜欢上别人。”
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到苦涩的唇边,生生刺疼我的双目。
“如果你真的重新喜欢上了继续演……”赵子哲咬咬牙,僵硬的坦白道:“没关系,我可以……我可以成全你们。”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慌乱的说:“我不喜欢他,我只把他当做哥哥!”
“那他呢!”赵子哲怒吼道:“他把你当妹妹看待吗!”
大脑持续卡壳,我低下头,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希望请求他原谅。“海蜇子,对不起。昨天是纪须岩的生日,我不好推脱,所以就——”
“所以就跟着他回家了是吗?”赵子哲冷冰冰的嘲笑道:“饼子,你是我见过最没有主见的女生!”
“嗯。”
他说什么我都答应着,因为一点都没错,连我也恨透了自己不会拒绝的性格。
“饼子,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男朋友?”
细碎刘海挡住他的眼睛,令我看不清他痛心疾首的表情。
“海蜇子,你别生气了,我和哥哥没发生什么。”我像吃掉一个大大的柠檬,鼻子酸的难以呼吸。伸出颤抖的右手捏住他衣服下摆,轻轻摇晃,声音弱弱的说:“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呵呵!”
赵子哲冷笑出声,一把甩开我的手,凌乱的转过身。他像断线的木偶,摇晃着身体一步一步慢慢远离我。
望着他越来越远的悲伤身影,每一步都好像踩踏在我的心上,一下下将我的心脏几乎踩碎。
“海蜇子!”潜能意识让我拔腿追上去,意图挽留他。
“别碰我!”
赵子哲心如死灰推开我,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他好像变得像一潭死水一样再也燃烧不起任何热情。
我觉得自己宛如飘在风中的一张白纸,随时有可能被风雨撕成碎片。
“没关系。”他打着伞背对我,仰起头,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的说道:“……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我祝福你们!”
语毕,赵子哲头也不回的冲进雨中。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一颗颗掉进雨水里,浑身被风吹得冰冷刺骨。
整个下午,我脑袋乱哄哄的浑浑噩噩趴在课桌上,像喝醉似的无精打采。讲台上老师说的话,我半句都没听见。
大雨不知何时停歇,黄昏余晖将一切染成橙色,窗户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斑。
老师宣布下课,身旁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我还趴在座位上不肯动身。空荡荡的教室里,氧气中仿佛飘着一层寂寞的忧伤。
我一个人呆到很晚才离开教室,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晕染校园道路两旁的老樟树,繁密树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嘭!嘭!嘭!’
经过露天篮球场时,我听见篮球撞击地面发出一连串噪音,刚刚下过雨水的地面既打滑又潮湿,一般没人会选择今天玩篮球。
“再来!”一道熟悉的声线令我停住路过的脚步。
我站在绿色防护网后面,远远的看见赵子哲运球奔跑,动作娴熟利落,双腿猛地跳跃而起,一气呵成直击篮板。
旁边的纪须岩身穿浅灰色运动衣,黑色球鞋。晶莹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无声无息掉在湿漉漉的地上和雨水融为一体。
‘嘭!嘭!嘭!’
赵子哲眉头紧蹙,有节奏的拍着篮球吼道:“再来!”
“ok~。”
纪须岩持续防守,一个健步冲到赵子哲面前,趁其不备顺利夺走篮球,迅速转身高抛投。
‘哐当!’
篮球飞在空中,以优美的弧度顺利落入篮球框。
纪须岩站定身子,向他挑挑眉,得意道:“怎么样?”
赵子哲大口喘气,略表力不从心。他累的汗流浃背,随手抓起胸口的衣布擦擦脸,跑两步捡起篮球丢给对方,大喊道:“再来!”
“放弃吧,赵同学,你不是我的对手。”纪须岩接过篮球,放在食指上转圈圈,笑容满面的说:“趁早看清现实,免得夜长梦多。”
我紧抓防护网,手指骨节泛白,瞪大眼睛,定定的望着他们的身影。
两个人对话的声音清晰传入自己耳朵,我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在讨论打篮球还是聊爱情……
“继续演!!”
赵子哲低吼一声,健步如飞,宛若脱缰的野马直直冲纪须岩奔去。
纪须岩反应极快,速度防守,不给对方任何抢球机会。
‘嘭嘭嘭!’
他们你追我赶,时而两分球,时而三分球,看得我眼花缭乱,心急如焚。
赵子哲高中时期曾经担任的篮球位置是替补小前锋,而纪须岩偶尔参加大学篮球社团,位置是得分后卫。
理论上,善于突破进攻的小前锋比速度跳投手得分后卫要厉害一些,但是现在场面情况看来……好像恰恰相反。
赵子哲争分夺秒的进攻抢球,纪须岩回回游刃有余的防守。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赵子哲体力慢慢败下阵来,他喘气粗重紊乱,糟糕的情绪十分影响打球状态。尽管偶尔得到篮球,纪须岩在他跳跃投篮时总能以完美的姿势将其盖帽。
明明是一场简简单单的1v1,竞争却异常激烈,两个人好像今天必须拼出你死我活一样,谁都不肯放水,都想全力以赴的击败对方。
眼看赵子哲即将败北,我急得重拍防护网,扯着嗓子冲他们高声嘹亮的喊道:“海蜇子加油!海蜇子!加油!”
两个人循声望过来,他微微一愣。
纪须岩嘴角噙着坏笑,趁他跟我对视时,抢走篮球健步如飞的跑到三分线内。
我大叫不好,指着纪须岩生气的说:“海蜇子,你还等什么啊!快点空切他!”
赵子哲懵懵的向我点点头,扭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纪须岩,两步站定迅速起跳,他高举伸长手臂,纪须岩此刻已经跳跃而起,身体在空中无法控制的被他成功切球打断投射!
我激动的疯狂拍手,大笑着喊:“海蜇子!继续加油!加油啊!”
助威好像起到一点心理战术作用,赵子哲像打兴奋剂似的立即恢复元气状态。
经过五分钟的强强对决,两个人得分状况似乎接**衡。
纪须岩脸上原本挂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森恐怖的黑脸。
我暗想,这下完了,其实自己早就看出来刚才十五分钟的对决里,纪须岩根本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他一直处于轻敌的态度,抱着陪对方玩玩的半吊子心态,所以才会让赵子哲后来居上。他现在可能觉得再不放大招,这场比赛必输无疑了。
所以纪须岩拍着篮球,后退一步,运球疾如闪电般飞速突破赵子哲的防守,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与他擦肩而过。
我什么都没看清,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以惊人的速度掠过,随后就见篮球已经落入篮筐直线砸向地面。
一时间,我和赵子哲都惊呆了,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纪须岩不敢怠慢,迅速拿回篮球,原地再次腾空飞跃,高抛投接二连三的成功得分。
“该死!”
赵子哲小碎一口,赶紧想尽办法防守。
可是纪须岩的体力像超人一样,赵子哲根本不是对手。纪须岩经过长时间的运球奔跑,赵子哲已然落后一大截,再也没有刚才气势汹汹的架势。
“呵呵,赵同学,你拿什么和我比呢?”
纪须岩说完,背身上篮,身体凌空,姿势优美,双手往后一抛,篮球像听话的小孩飞向篮球框。
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越是得意洋洋,事情往往越是朝相反的方向展开。
我眼看着篮球砸向篮框,紧接着下一秒钟弹了出去,激动的抬高声音大喊:“篮板球!!海蜇子,快!”
垂头丧气的赵子哲见状,不愿放弃任何的一丝希望,迅速反应过来争分夺秒的跳起接篮球。
纪须岩也不是吃素的,他看见自己差点儿搞砸,于是慌忙调整姿势重新跳起来。
两个人在空中都触碰到了篮球,但最后还是被纪须岩抢先一步重新按回篮筐。
赵子哲半空中失去平衡,重摔倒地,左胳膊硬生生接触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咯吱’。
我好像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心脏紧紧揪起,吓得脸色瞬间惨白。
我大叫:“海蜇子!”
他侧着身子趴在地上,衣服沾满肮脏的雨水,模样狼狈不堪,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可恶!”赵子哲右手握拳,不甘心的砸向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可恶!可恶!可恶!”
纪须岩向他伸出手,表情掩饰不住胜利的喜悦,笑道:“赵同学,起来吧。”
我左右看看,寻找露天篮球场的入口,终于在北面侧边看见大门,飞快的跑进场内。
赵子哲并没有接受纪须岩的好意,他右手支撑着身体,试图自己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纪须岩收回手,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唉声叹气的摇摇头,语气极具可怜味道的说:“赵同学,你这是何必呢?一个女人而已,有必要吗?”
“饼、饼子……佟丙丙她不是别人,她是我……是我唯一喜欢的女孩子!”赵子哲仰起头,咬牙切齿的愤怒说道。
纪须岩摊开手耸耸肩,十分现实的打击他:“世界上没有谁是谁的唯一,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
我担惊受怕的跑到他们面前,蹲下帮忙查看赵子哲的伤势。“海蜇子!你怎么样?没事吧?哪里疼?快让我看看!”
“……我没事。”他轻轻的推开我,再次拒绝我的好意。
“别闹了!”我忍无可忍的吼道:“快让我看看左胳膊!”
赵子哲脸色苍白如纸,拼命隐忍伤痛,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自己爬起来,身子歪歪扭扭的站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纪须岩。
他抬起右手擦擦额头细腻的汗液,牵强的扯出一丝笑意,痛苦不堪的说道:“饼子……不,我现在应该叫你佟丙丙才对。我们应该保持距离,祝愿你和纪须岩永远幸福。”
我深深拧起眉毛,生气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别胡言乱语!赶紧让我看看左胳膊!”
赵子哲将左胳膊藏于身后,退两步,刻意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舔舔干裂的嘴唇,笑容苦涩的说:“佟丙丙,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m!”
我终于不顾形象的朝他大吼,使劲儿拽着赵子哲的右臂直径朝休息长椅跑去,他任由我抓着自己,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没有灵魂,像只剩下肉身躯壳一样,没有思考能力。
“哥哥,你快来帮我看看,海蜇子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我仔细查看赵子哲的左臂,手肘红肿,胳膊关节处错位,很明显的骨折现象。但以为我大学二年级的资历来说,根本不能完全断定状况,只能依靠学习经验更为丰富的骨科专业四年级学生纪须岩。
“嗯,初步判定是骨折,可能有骨裂的问题。”他蹲到赵子哲面前,捏着下巴认真说:“还是去医院吧。”
“哥哥,你能开车送我们去医院吗?”
“当然可以。”纪须岩绅士的点点头。
我把赵子哲从座椅上搀扶起来,说:“海蜇子,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去医院治疗。”
“不去!”
他脸色跌青的使出蛮力,一把将我甩开,我没站稳,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
“你搞什么啊!”比嗓门大是不是?我也吼道:“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赵子哲没好气的撇我一眼,转身背上自己的书包,一瘸一拐的自顾自朝篮球场外面走去。
我刚想抬脚追他,却被纪须岩伸手拦住。
“哥哥?”
纪须岩摇摇头,望着赵子哲走远的方向,说:“给他留点尊严吧,有时候男人的自尊心很重要。”
“……唉,好吧。”
我真是想不通,打篮球打到骨折,事到如今还要顾及面子问题?况且,赵子哲的专业是烹饪,若他左臂真的有什么闪失,期末考试怎么办?
想到这儿,我还是不放心,不顾纪须岩的阻拦追了上去。
“海蜇子,海蜇子!”我在他身后的大喊,暗想他溜得可真快啊,明明都已经受伤了,却还能健步如飞呢。“你走慢点,等等我!”
他暂停半秒钟,非但没有等待我的意思,反而加快步伐,不想让我追赶上。
不过终究是刚刚剧烈运动过的人,体力早已透支,再怎么拼命逃跑,也不如我这个蓄力满满的旁观者。
我两步并作三步的跑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拦住去路。
“海蜇子,你搞毛啊,别赌气行不行?咱们先去看医生,你伤势真的很严重啊!”
赵子哲将视线别扭的瞥向一边,看着路旁的花花草草,赌气道:“你还来干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也别喊我‘海蜇子’,听着奇怪,避免让人误会。”
“……”
我露出落寞的表情,深深凝视他,难过的压低声音颤颤微微的说:“你不要离开我……”
“继续演才是你的真爱,你赶紧找他去吧!”赵子哲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说:“或者你觉得继续演满足不了你?那也可以再和纪渣男藕断丝连!反正你今天做弟妹,明天变大嫂,已经习惯了不是吗?你就喜欢被他们兄弟俩折磨的体无完肤!而真正对你好、喜欢你的人,你却装作视而不见!”
嗓子哽咽,我像吞食掉一头大象似的,面对赵子哲的奚落,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佟丙丙,既然你不喜欢我,我走还不行吗?免得小明骂我舔狗,也省的我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平心而论,咱们朝夕相处两年多,我哪一点对不起你?平日里,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就算碰到我不会做的饭菜,我会努力做功课学习。为的就是帮你调理好身体,害怕你因为堕胎流产落下病根子。仔细想想,我这么做都是为啥?”
赵子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原子弹,直逼我心脏,炸的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呵呵,我真该死,居然天真的以为只要陪伴就能得到爱情。原来啊,小丑竟是我自己!”他闭上眼睛,痛苦的扶着额头,死命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继续发牢骚:“佟丙丙,我寻思你在纪渣男身上得到血一般的教训之后,能稍稍收敛一点儿,至少要懂得自尊自爱吧?想不到啊想不到,竖在我面前的门槛,不仅有纪渣男,还有继续演!”
他的情绪随着声音愈演愈烈,右手捏住我的肩头,力道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
赵子哲拼命的摇晃我身子,好像这么做就能将我晃醒似的,他说:“佟丙丙,佟丙丙,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心??”
“对不起,我……”
“他妈的,你什么都别说了。”他摆摆手,像喝醉酒似的晃晃脑袋,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愿被愤怒迷失自我。赵子哲缓缓的说道:“你的灵魂是纪渣男的,你的身体是继续演的,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摇着头,侧身从我面前经过。
一阵凉风吹过,我像坠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赵子哲直接给我定了死罪,这辈子,自己在劫难逃。
我孤独的立在寒风中不知过去多久,呼啸的风吹干面颊泪痕,冷飕飕的直吹空洞心脏。
他刚才说的所有话,此时此刻好像还回荡在我的耳畔边久久未能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