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好像多出了一个深渊似的dòng窟,哪怕荀非雨挖出自己的心肺,全数扔进去也只剩下寂寞的闷响。
你觉得他们爱你吗?程钧无数次问过荀非雨,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爱吗?所以当宗鸣问出那一句你觉得有人会爱我吗,荀非雨才会感到深深的无力。就算在梦中他仍然只能苦笑,或许那一句做你想做的事,也是对自己说的吧。但荀非雨做得到吗?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幻化成泥沼的绝望不断将他的身体往下拉拽,黑泥淹没到胸口,逐渐堵住他的口鼻眼睛,只剩下一双手在泥潭上无力的抓挠。忽然,掌心里传来一阵温柔的暖意。遮挡在眼前的黑翳仿佛被一阵柔和的白光轻轻剥去,露出宗鸣沐浴在夕阳下的脸颊。那人与自己手掌jiāo握,怀中还抱着一只熟睡的小猫,淡笑着轻声叫着自己的名字:“荀非雨。”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从荀非雨眼眶中滚出,席卷走脸上的薄汗。宗鸣略有些迟疑,他别过头嗤笑一声,凑上前来抹去荀非雨眼角的泪:“怎么哭了?以为梦还没醒,又把我当成是其他人了吗?”
宗鸣那张脸在金红色的日光中竟是格外模糊,晶屑似乎围绕着他的轮廓,逐渐向四周散去。唯有那双灰色的眸子才有了些许实感,其中竟有丝毫的落寞。荀非雨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用尽全力去看,宗鸣的脸却越加模糊,最后居然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良久,荀非雨才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臂,覆盖在宗鸣的手背上。他的声音有些许暗哑,语气却带了十分笃定:“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宗鸣。你的脸……”
“脸?”宗鸣空着那只手轻抚自己的侧脸,“啊,像谁?”
“不是,谁都不像。”荀非雨猛咳一声,qiáng撑疼痛的身体坐起来。
他半跪在chuáng上,踉跄着向宗鸣靠拢,一双粗粝的手直接按在了宗鸣两颊。虎口的后茧磨得宗鸣皮肤生痛,宗鸣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反是微微抬起下巴,似是将整张脸送到荀非雨手上。男人cháo湿的指腹摸过脸部每一寸皮肤,宗鸣因为痒意,眸中的笑越来越深:“荀非雨,我的脸怎么了?”
“我看不清你的脸了。”荀非雨一个中心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宗鸣身上。他并未直接爬起来,反是手臂收紧,闭眼环着宗鸣的肩膀:“你……”
“我不是人。”不知为何,宗鸣的声音甚至带着愉快和轻松。
荀非雨嗤笑:“你确实,不是人,哈哈哈!”
宗鸣淡然拍了拍荀非雨的后背:“我没有跟你玩文字游戏的意思,我不是。”
“那又有什么关系?”荀非雨几乎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我知道……你是宗鸣。”
第四十七章
傍晚,妖监会西南分部张灯结彩,明漪在屋后的小厨房颠勺炒菜,笑呵呵地招呼江逝水过来打下手。他熟练地揉着面团,发好后再切成一个个剂子,单手扶着擀面杖压出一张张平整的面皮:“逝水,帮叔叔剥点儿蒜,一会儿切碎了放饺子馅儿里,羊肉味儿重,压压。”
“羊肉萝卜馅儿?叔叔你喜欢?”江逝水蹲在垃圾桶旁扒蒜皮儿,眼见着易东流走进来隔在她和明漪中间,“死老头,不去联系宗医生,在这儿碍手碍脚gān嘛呀?”
易东流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犹疑地逡巡,他只是摇头,一脸忧苦色:“没什么,易某站一会儿。明先生,宗先生说他们不便来此,副队长要留在宠物诊所,因为天狗需要她……宗先生说您明白何意。”
明漪动作一停,静静盯着案板上面皮不出声。良久这人才挑了挑眉,笑得眼角鱼尾纹更深:“原想着弄个庆功宴,主角儿不来我们就自个儿吃吧。逝水,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拿些饺子,再把冰格儿上放的那一盒嘎啦带回去。”
“嘎啦?”江逝水皱眉,“什么呀?”
“生蚝,山东那边儿的叫法。”
“山东话?宗医生喜欢羊肉馅儿的饺子?我上回点也没见他吃。”
“还有屋外纸人手里的止疼片,崭新的衣裳。”
明漪淡笑,指了指碗里剁好的羊肉馅儿:“天狗喜欢这些。”他扭头咳了一声,掩去眉间不自然的神色,“手别停,他们不来,还有人要吃呢。”
水煮饺子,芙蓉jī片,葱烧海参……天擦黑时,堂屋里那张八仙桌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jīng致瓷盘。纸人收去桌上多出的三个碗和茶盏,又搬出一箱啤酒放在桌角。江逝水翘着凳腿儿边哼歌边等,易东流便在一旁不厌其烦地扶凳子:“江小姐,不雅。”
“你管我呢?”江逝水撇嘴给了易东流脑门儿一下,她绷不住直接笑开了,“你这唠叨劲儿,跟我嫂子有一拼!他顶喜欢计较这些,耐心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