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生气,倒怕你不生气。
荀非雨qiáng撑起身体想走,后腿的疼痛却让他不得前行。谭嘉树赶忙打着伞追在后头,嘴上还絮絮叨叨不停:“你那事儿我没跟岳叔说,咱们都能理解。也怪我没能力,不能多看几眼我叔的笔迹,谁能知道那法子没用呢?至于为什么这么赶,你怕是不知道,我刚几岁那样,北京因为龙脉爆了次鬼cháo,知姐儿元气大伤,碰到鬼就是个死字,她可是个关键啊。”
看来人命还真是有贵贱?荀非雨冷冷瞥了一眼谭嘉树,却看到那人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谭嘉树扔下伞匆匆抹了把脸,他本来就长得好,这一笑起来更是让脸边儿似有柔光。这人弯腰直接抱起狗就跑到了最近一处的屋檐下边儿,拍拍狗头傻笑。
谭嘉树叹了口气才说:“唉……我当时确实是想给你拖时间的,专门没叫沺沺过来,想你兄妹俩能说说体己话。抱怨你肯定也是有,你对我估计还是挺戒备的,但我行得端走得正,妖监会那东西吧,波诡云谲的,咱们都没法子看个一清二楚。”他顿了顿,含笑看着荀非雨的眼睛,“听说妖shòu都能分辨真心还是假意,你嗅嗅呢,我真的没记恨你,咱们不都是人吗?有个七情六欲的,多正常啊。”
真心假意?荀非雨嗤之以鼻,要真有这种能力就好了。可这并不能对荀非雨起到任何安慰作用,他不需要任何解释,不需要听这些前因后果,所有的缘由都无法弥补他妹妹死去带来的损伤。他只能低头磨着爪子,当作没有听到。
不成想,谭嘉树却站起来耸耸肩:“你要在这街上走走也没事儿,我不求着你回妖监会去。霏霏爱待在宗先生身边儿,我想你也是喜欢那边儿的,我就当没见着你,你歇着吧。我过会儿还得准备准备,接了知姐儿,就得着手开始查阵法了。”
“但有一点我觉着还是得给你讲明白,”末了,谭嘉树左右一望,贴近荀非雨耳边说,“你颓废没事儿,可不能让那偶像姐姐和你妹妹枉死。咱们的事儿一笔勾销,往后还是同事,伞留给你,走了啊!”
待荀非雨回过神,那人已经冒着雨跑没了影子。荀非雨冷眼看向旁边那把被留下的伞,五味杂陈到无以复加。事到如今真相还有用吗?还有任何的价值和意义吗?他祈祷自己的妹妹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可现在分明什么都没有了。
鬼使神差似的,荀非雨伸出爪子向红布做的伞面抓去。轰隆一声,天的那一边响起一声惊雷,屋檐下少了一条狗,却多出一个人的影子。
左霏霏已经找了三个小时,此时已经完全入夜,bào雨也越下越大。她循着气味一路走,可那气味却晃神间变了一点儿。那变化让左霏霏心叫不好,赶忙在yīn影里变回人形,追出巷口却看到一个撑着红伞的男人。红伞面遇水不湿,云环月暗纹熠熠生辉,斑竹所制的伞骨被男人握着,另一只手堪堪接住伞骨上飘落下来的纸蝴蝶。
“说什么留不留的,总归是我做的伞。”独眼的男人单手一握,将纸蝴蝶投入脚边的水洼中。他微扬伞盖,脸上染起一抹红影,左霏霏却觉得那张属于荀非雨的脸熟悉又陌生,“你是……云扉?”
“仝山,把身体……还给他。”
第五十三章
“我没想过要抢,你不用紧张。”被称作仝山的男人伸手摸了摸空dàngdàng的右眼眶,他微笑着向左霏霏招招手,两人并肩站在伞下一路往宠物诊所的方向走,“宗先生的爱物,我不想沾染的,我送你们一程。”
左霏霏qiáng忍着心里的焦躁,她止不住抬眼去看仝山,千头万绪在嘴边绞成一通乱麻,死死堵住了自己的嘴。仝山见状停下脚步,淡笑着替左霏霏理去沾上嘴唇的发丝:“他不知道怎样变回人形,jīng神气儿也不大好了,往后你教教他。”
仝山叹了口气,别过头低声说:“当时他的求生欲太qiáng,我才帮他挡了雷劫……妖丹里本就只剩一魂,现在,都不够我撑着jīng神去和宗先生道个别。”
“十几年弹指一挥间,雨还是这么冷,和我睡去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不等左霏霏说话,仝山已经将伞扔在一旁。男人的眼中尽是落寞,他伸手接住雨丝,颓然一笑:“原来我送他的礼物,不过是一个随手可弃在街边的玩意儿,到底是过去了。”
只听得刺啦一声,火舌顿时吞没了纸伞,它在雨里熊熊燃烧,细看竟是灰烬落了一地。左霏霏浑身战栗,伸手去接,满脸是泪地嗫嚅道:“你就没想过……他是为了叫醒你吗?”
“叫醒谁?你……左霏霏?”荀非雨只觉得头像被雷劈了一样痛,他一把攥住左霏霏的手腕,他脸上更多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