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可恨吗?”宗鸣眯眼笑了笑,“谢谢。”
第八十三章
翌日,北京石景山区八宝山附近,一个戴着墨镜的清瘦男人推开了墓园的后门。在他的手刚触及到铁栅栏时,门内隐有一声龙鸣,一座灰雕牌坊凭空出现在这人的面前。牌坊重檐之下挂着几只银铃,檐角上的龙形雕塑栩栩如生,在那人抬脚迈过缠绕在牌坊柱上的红线时,铃声轻响,yīn云骤现,四周又变回一片安谧的芦苇dàng。
牌坊上的古旧牌匾只有三个字,五神宫。
台阶高丈余,尽是汉白玉,朱墙琉璃瓦,顶为huáng金台。横纵约有十she之地,从山麓绵延到半山腰,其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花厅曲曲折折,恍然间还以为去到了旧时的行宫。男人走到台阶顶部的池塘边,细碎的日光映在池水上,与huáng金台的倒影同样夺目。四处飘飞的蓝花楹花瓣落在他的衣领发梢,男人不由得愣了几秒,他低低笑了两声,疾步走上台阶。
转过两条垂着紫藤的长廊便能闻见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一株垂枝碧桃生长在温泉池旁,chūn色未至,这里却生机勃勃,不见一点积雪,倒是各处飞花。男人打开裹在漆盒上的蓝印花布,恭恭敬敬将吃食摆在树根边,双手合十一拜:“小叔,请保佑嘉树、霏霏和逝水……还有荀非雨。”
听到响动,男人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虚眼透过墨镜看向院子的大门,只瞧见来人浮着细汗的鹰钩鼻。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清冷,不由得让人生出些距离感:“左先生,找我吗?”
“温泉都化不开你身上的冰,” 因年纪的缘故,左贺棠两边颧骨显得有些高,他冲人一笑,“夏衍,西南分部找到一个岫玉盒,委员长本意是让你去带回来,这差事让给你叔我吧?”
穿着白色衬衣的岳夏衍扶起松脱的墨镜,微微掂了掂手上的吃食向左贺棠示意。他语速极慢,要说谭嘉树热情似火的话,岳夏衍便是一池如玉之水:“行的,进来说吧。这桂花马蹄糕刚供了小叔,吃点也算积福。”
“你性子跟小时候都没怎么变,还是这么好说话,不像谭嘉树那油嘴滑舌的小畜生!”
“别骂了,他根性在那儿,改不掉。”
明漪申请的钱款批示已经下来了,左贺棠拿着一叠文件扔在桃木桌案上,几句便把上头的废话缩减说完。殷知申请将玉盒带回谭家旧宅封锁,但为了避免普通人受到玉盒的蛊惑,需要左贺棠或者岳夏衍亲自开车送回北京。
对换人这个提案岳夏衍并无异议,他出神地盯着镂空圆窗外绚烂的桃花:“天狗化形那天,我见过他,我站在堂屋的屏风后头,听他骂了宗鸣几句。明漪说天狗的蓝眼睛冷得像冰块,我却觉得他的眼睛里烧着火,青蓝色火焰的温度甚至比红色更高……”
“这火点燃月灯的时候你还会觉得它美吗?”
“并不冲突,有时候事情……不用非要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现在对月灯的憎恨,恐怕不比仝山少,你最好不去接触他,我代替你……”
“左先生,我没有拒绝你,不用向我qiáng调这种为我好的理由。”
岳夏衍的语气很淡,从发色到皮肤,整个人的色彩,甚至是周身的氛围都如水上雾、山间岚。左贺棠与他一同坐在圆窗旁,匆忙掩去眸中不悦的神色,岳夏衍留意到这一切,只是伸手拨弄着净白瓶插的桃花枝:“我也是明白的,你们想做的事,想达成的目标,不必说那么多,我会当做没有听到的。我只是不喜欢欺骗别人,本来……我要是能为天狗做些什么,我会不遗余力去做。”
“那我直说,你的性子不适合去对付宗鸣和天狗,半点都比不上谭嘉树。”左贺棠鄙夷的眼神似是在说岳夏衍伪善,他翘起腿扯了扯嘴角,也不再装作热络,“同情敌人将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
想要利用宗鸣的能力,又忌惮他超乎常理的存在,当妖监会对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失去了掌控力,自然就会给那些事物打上敌对的名头。一直以来,妖监会都纵容着宗鸣的漠然,谭家那几个老人人希望宗鸣积极些,但其余几家却害怕这种积极——那是一把会自己思考,自己行动的刀,如果没有缰绳,或许有一天就会捅进自己的身体。
早在十六年前,妖监会内部就已将宗鸣视作危险人物。当时不服从妖监会管理的妖,几乎都和宗鸣有过密切的jiāo往:天狗仝山,朏朏云扉,桃树谭昭,黑蛟李征,消失的毕方和南海鲛人等等。更别提宗鸣还豢养着一只恶鬼,现在又多了一只天狗。
得到抟转之后,就要彻底将宗鸣清除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