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手吧,休息一下。”
“好……不好意思,你得扶一下我,咳咳,我有点,无法呼吸。”
草草冲完嘴边和手上的血渍,谭嘉树便一直抓挠着脖子上的卷龙纹。他的脸上泛起异样的红,额头上的汗珠似乎也在显示这个人的疼痛。荀非雨听谭嘉树说过卷龙纹的作用——绞索,限制谭家人使用血脉之中的能力,可是他不知道会像现在一样严重。
同时令他惊骇的还有自己的变化,这样按捺不住的渴望虽然不是头一次,但这一次显然比以前更加无法控制。荀非雨想起江逝水昨晚那句话,“我们都在向野shòu堕落”,真的吗?
关上门后两人疾步走了下去,谭嘉树靠在副驾上,连灌了好几口水。他看向趴在方向盘上不说话的荀非雨,从兜里摸出一个喷瓶,对准荀非雨的脖子喷了下去。水雾触及到的地方一阵刺痛,荀非雨一个战栗立起身,惊讶地看着谭嘉树手上那个喷瓶:“什么东西?!”那蓝色的液体非常眼熟,气味也是曾经闻过的,“蓍草水?”
谭嘉树朝着自己脖子上的卷龙纹喷了几下,点头说:“叔叔让我留作不时之需,想到你手上也有刻纹,应该有用的,送你了。”
荀非雨接住谭嘉树扔来的喷瓶,皱着眉往自己脸上一喷,痛得他差点没叫出来:“我操。”
“我操。”谭嘉树直接无语,“你想瞎眼吗?睁眼喷?闻到那味道就好……不说这些了,别往心里去。”
回想起在白落梅家里看到的那一幕,谭嘉树仍觉得心有余悸:“那些手印,如果不是江妹妹送的符纸……”他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打给江逝水,“你在哪儿?方便说话吗?”
江逝水此时正坐在孙梓的办公桌前喝茶,她冲正在整理东西的孙梓微微颔首,捂着听筒走到了特案一队的茶水间:“我在特案一队,叔叔让我过来查林玲相关的东西,你们在白队家里有什么收获吗?”
林玲与江逝水年纪相仿,明漪想从那小女孩儿的社会关系入手,自然还是江逝水比较合适。她听完谭嘉树和荀非雨的描述,脸色当时就有些难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手印……谭哥哥,你没有关系吗?”
电话那头两人聊天的氛围还算轻松,谭嘉树问起符纸的事情,江逝水刚刚放松的jīng神立刻紧张起来。自己一共就给白落梅送过三次符纸,送到家里只有两次,第二次才压在了门下:“一张屏息,两张驱鬼……我和狗哥出差之前送过去的,我真该亲自送过去。”
也许那时候应该教教白落梅怎么用,如果再坚持一些,荀非雨说不定也会跟着一起去。江逝水总是想到白落梅之前说的话,那个女人想要得到一点结果之后,再名正言顺地、骄傲地出现在荀非雨面前,说一句终于有结果了。熬着熬着,熬到天人永隔,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门口那两张驱鬼符烧成了飞灰,屏息符被白落梅带在了身上。那个晚上,分明就有鬼试图闯入白落梅的家门。正门不成,想走窗户,却被厕所门上的符纸gān扰,始终未能入内。荀非雨蹲在车边抽烟,谭嘉树笑着安抚江逝水说:“能有什么事,我没事。你的符纸送得很及时,如果不是你,她当晚就会遭遇不测。”
及时,也只是那一时,还是不够多,因为白落梅还是没有活下来。江逝水安静地听着谭嘉树的叙述,背靠在茶水间的橱柜上,想要在脑海中搜寻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都被喉头滚动的呜咽声憋了回去。她说不出话,甚至没有办法思考,她的脑海里只有死,对死亡的惧怕,以及一种莫名的烦躁:“这样啊……是这样吗?”
他们一直没有意识到,有鬼在白落梅的身边徘徊,至于目的是什么,就现在的结果而言,明显是想要杀了她。那天晚上,白落梅见到的人是姚远,所以驱使鬼魂来到白落梅家附近的人,也是姚远吗?江逝水挂断电话,从兜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不熟练地点上,冲着天花板哈出一口白汽:“小远……”
十多年前,北京通州红十字福利院。江逝水记得自己常坐在院长腿上看书,她喜欢书籍,也喜欢说话文绉绉的老院长,却不太喜欢与院里的其他孩子打jiāo道。因为那些孩子都很敏感,就像她自己一样——她连自己也讨厌,讨厌到不愿意照镜子,也不想看到任何和自己相似的人。
可是左霏霏不一样,哪怕只能坐在轮椅上,只能躺在chuáng榻上看着那一方被窗棂切割成四块的天,左霏霏还是温柔的。她乐于和每一个孩子讲话,只要别人愿意听她断断续续的回应,她就愿意分出自己得到的零食、玩具和水果——因为她的虚弱,所以总是能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