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应该被重视的,从来都不是福报,那些从上天降下来的好意,只是对坚守正道的信徒的一种褒奖。这是一种信号,告诉人类要坚持践行神所代表的天道,而不是让他们以福报为目的。
而慈悲的神明是平等的,神爱世人,爱众生万物,在他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神的使徒所传达的也是爱意——将爱带到神所无法目及之处。这份爱不会因为任何特质所衰减,它能包容人的薄鄙低劣,宽恕野shòu的凶性嗜杀。冷漠,敌意,甚至是残杀,这都是必经的苦难,因为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高于全知全能的神。
学会宽恕,不要被仇恨蒙住自己的眼睛。
“他们的眼中,或许我就是那样的人。懦弱,无知,无能,是个废物。这是他们对我的认知,所以他们不相信,他们拒绝,他们不会依靠我这样的人……”
岳夏衍极为疲惫,他勉qiáng喘息着,却还是希望通过言辞,打动这位沉睡的神祗:“我不会封闭他们的口舌,阻断他们的思考,因为我尊重他们诞生自己想法的权力,哪怕这是错误的,是无知的……人就是这样的啊,也只有人会这样。”
“如果当年我存在的话,”他苦笑着握紧神祗的手,“我会义务反顾地成为你。”
只有一个人的牺牲,就能换来安定,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但他不会以这样的想法去要求九畹,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那只冰凉的手微微抽了抽,翻手轻轻拨开岳夏衍湿透的刘海。低沉的声音从玉台上传来,带着一股悠远的寒意:“可惜那时候你不存在。”他猛然用力抬起岳夏衍的下巴,“看着我。”
岳夏衍的下巴被掐得生痛,他勉qiáng睁开眼睛,只对上一双狭长的挑眼。龙颔凤目,一尘不染的白袍下也是苍白如雪的皮肤。九畹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自己憔悴的脸,而神祗探手抚摸着岳夏衍脖子上的伤口,轻叹道:“你可真是……无私。”淡白的光晕修补着领口中的灼伤,九畹垂眸苦笑,“看到你,我老是想起从前的自己……毕竟你是它选中的人,而我,也曾被自己的神祇选中过。”
“正因为有失公允,所以有想法的神祗,能力远不如无形的神祇……”寂寞的眼神宛如冰水,越是靠近九畹,岳夏衍越觉得冷。而神祗翻身坐起,俯下身来贴近他的耳侧,“但我同意你的请求,我的信徒。”
“你……”岳夏衍呆呆地望着前方,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安抚这位寂寞的神,“谢……”
可指尖一经触及到九畹的后背,铺天盖地的痛苦便向岳夏衍的意识侵袭而来。九畹拔下束发的簪子,鸦羽似的黑长发披散开来,双眸霎时变红。长发在玉阶上扭动,死死缠住岳夏衍的四肢,猛然将人甩到玉台之上。岳夏衍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旁高举玉簪的鬼影扎穿了手掌:“啊——!”
凄厉的喊叫声被阻隔在dòng窟之中,鬼魂化为利爪破坏岳夏衍四肢的关节,将人牢牢固定在玉台之上。岳夏衍痛苦地嘶叫着,九畹却挽起一缕头发轻笑:“说得那么好听,才这点痛都受不了?”
“啊……哈啊……”岳夏衍因剧痛不断地抽搐着,“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替人赎罪也好,替九畹付出代价也无所谓:“只要你,你愿意,拯救他们……我,无所谓……”
九畹笑容一滞,别过头啧了一身,双眼极为怨毒地看向岳夏衍。无数黑影破水而出,鬼手突然开始撕扯岳夏衍的衣服,尖爪划得躯体上满是血痕。不等岳夏衍发声,其中一只鬼手已经塞住了岳夏衍的嘴,而更qiáng烈的痛苦经由接触,猛烈地撞击着岳夏衍的意识。
九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条死鱼,男人坐在玉台边上低笑,肩膀止不住地抽动着:“无所谓?哈哈哈,几千年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就是这三个字,无所谓。”他轻蔑地看着岳夏衍,眼见这种无力的挣扎,神情愈加兴奋,“你的先祖就算传承了名字,也没有告诉你最本质的东西……”
黑沼源源不断从九畹背后冒出,顺着他的指尖落到岳夏衍光luǒ的胸膛上。泥浆似的黑气溶入岳夏衍的血,发出一阵奇异的腐朽味。九畹半眯着眼,手指停在岳夏衍的喉结处:“只有神的眷徒才能完美地理解神语,而你们两家的族人,曾是有着这个机会的。”
龙神赐血,月灯流光,神祗给予了他们恩赐,让第一个眷徒生下了神子。可是接到神子的人类却觉得他丑陋不堪,觉得自己被神诅咒,继而对神举起屠刀,要盗窃弑神来qiáng化家族的血脉。
“你想了解神语,”九畹身上的白袍化作黑水淌下,露出他伤痕遍布的躯体,“那就变成我的眷徒吧……就像你们的先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