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九畹的头发轻轻挡住了岳夏衍的眼睛。他苦笑着垂头,轻轻啄了啄岳夏衍的嘴唇:“别试图与他对视,你会瞎的。”
月盘咔嗒一声生出一道裂隙,在岳夏衍闭上眼时,睁开了一只灰色的眼睛。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夜,荀非雨入睡后,谭嘉树才走到一楼接了杯水,闭上眼坐在了窗边。可惜今夜没有月色,他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内在的疼痛已然加剧,日间他好几次咽下涌上喉头的血沫,幸好荀非雨并未察觉。
“你手掌上的伤口正在腐烂。”易东流突然出现,制住谭嘉树喷洒蓍草水的手,“蓍草会延缓伤口愈合,你没有天狗的恢复能力,如此只会油尽灯枯。”
谭嘉树抽回自己的手,淡淡扫了易东流一眼。他放下那瓶蓍草水,垂眸看向被黑蛇所伤的手掌:“站在你的立场,没有必要救我。”
易东流摇头叹道:“仁慈优先于立场。”
他说了声抱歉,从手腕上摘下一截布条,谭嘉树一眼便看出那是鲛绡。易东流将这一截鲛绡系在谭嘉树手腕下方,以一缕鬼气为牵引,将渗进皮肤的黑翳逐渐诱至掌心,霎时,鬼手扎紧鲛绡,阻断鬼气退后的通路。易东流看了谭嘉树一眼,谭嘉树眉头只是皱了皱,摸出怀里的小刀,挑开疮痂,让鬼气顺着血水流出。
“逝水嘱咐过,”易东流退让开来,“易某不会接触你的血。”
“她倒挺有能耐,”谭嘉树拆了鲛绡捆在伤口上,“谢了。”
洁白的鲛绡顷刻间便融入了伤口之中,完全替代了原有那块皮肤。地上装血的器皿被谭嘉树收走,可当他回来的时候,易东流还站在原地。恶鬼的神情还保留着讶异,他长叹一口气,盯着谭嘉树的手说:“妖监会……真的疯了,不该制造出你这种产物。”
谭嘉树一声嗤笑:“谁说不是呢?”待走到自己房间后,谭嘉树才关上门低声说,“不是他们疯了……是我。”
空气中浮动着鲜血的气味,静卧在chuáng上的荀非雨骤然睁开冰蓝色的眼睛,他的瞳孔呈现出异样的红色,獠牙拱出嘴唇,四肢着地跳上天花板,循着血腥味的源头爬去。化成shòu吻的嘴里淌出涎液,极为gān渴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嚎叫声,天狗在楼梯间轻嗅,急速跑向厨房。
在客厅闭目养神的易东流只是感觉到一阵黑影滑动,他睁开双眼,只看到一节蓬松的láng尾闪过。他疑惑地“嗯”了一声,还未走进厨房,便听到了野shòu牙齿刮擦金属的响声。半人半láng的天狗四爪卡在水槽上,盛过鲜血的器皿被獠牙咬得稀碎,带着倒刺的舌苔正在舔舐滤网上残留的血渍。待看到易东流,天狗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它往后退了两步,压低前半身正准备往前扑,却听到了楼上一阵激烈的咳嗽声——还有那喷溅而出的血腥味。
“啊……”咧开的shòu吻里浮出一股白汽,天狗逐渐屈服于原始的欲望,“是你啊……”
易东流暗叫不好,立即试图摘下手套,但他的速度比不上一向以迅捷著称的天狗,似是一道电光闪过,那只怪物在空中完全化形,跃上二楼直接扑开谭嘉树的房门,压在正咳血的男人身上。野shòu眼中满是凶光,它冲着谭嘉树的面颊吐气,舌头舔过谭嘉树的嘴角:“嗬……果然……是你的味道。”
“什么味道?”
“唔……”
已经冲到门边的易东流被一个手势制止住,谭嘉树并不慌乱,他看向眼中露出迷茫的天狗,举手攀住野shòu的后颈,将天狗压向自己的颈侧:“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事。我来告诉你,”他支起身体,贴在天狗耳边说,“是人血的味道,你亲朋好友的血,也是一样。”
“啊……不……”
“有什么不一样?”
“更……更……怀念的……气息……”
天狗挣开了谭嘉树的束缚,两只前爪按着他的肩膀,双眸之中流出滚烫的眼泪。它甩动着蓬松的长尾,呜咽呼号,吐出含混不清的话。明明不该忘记的,明明这种感觉,曾经是那么的清晰:冰冷柔和,就像一束无限慈悲的目光,静静投she在自己身上。可是它只能看到浓雾,那恼人的雾气阻隔了自己的视线,它看不见了。
“别怕。”谭嘉树凝望着发狂的天狗,轻轻拉拽住一缕毛发,指甲刮搔着其下的皮肤,“闭上眼睛,靠近我……对,低下头,靠到我的怀里来。”
身上的重量终于缓缓变轻,láng毛逐渐褪去,瞳仁赤红的荀非雨失神地搂住谭嘉树,闭上双眼将脸埋在男人的颈项之间。谭嘉树眼神黯淡,让易东流将门带上,他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回应这个拥抱,可是手脱离了理性的桎梏,已经覆上荀非雨颤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