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明显是相信着什么的……他说这是人做不到的。”江逝水顿觉头疼,“不能提到灰眼男人的名字,不能被看到,要保持安静……我之前觉得眼熟那个红眼黑发的男人,姚远似乎认为待在,咳,身边就能够看到他,并且看到了,就很容易死去。”
不能提到名字?谭嘉树侧目,默默点头:“易东流,你确定自己没有见过那个红眼黑发的男人?”
“易某肯定,”易东流皱眉,“他并无亲近之人在世。”
已经死去的人,江逝水更不可能见过。谭嘉树撇了撇嘴,担忧地看了荀非雨一眼,问江逝水:“他还说了什么?或者你还有什么推测?”
“殷千泷比我们更了解他,姚远关于那个人的了解,估计全部是从殷千泷那里听来的。”江逝水无比肯定地说,“姚远让我遇到危险就跑去国外传入的宗教场所,今天避过美术馆内的异象,靠得也是外神……多半是日本的天照大神,因为画里有鸟居。”
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是在这个国家诞生的神。能媲美神明的,江逝水也只能想到宗鸣:“真是不可思议……他居然……哦对了,姚远还说不能向他提问,不能索求,这和白落梅当时的遭遇一样。还有一点,象牙牌,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荀非雨当即惊愕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江逝水吓了一跳:“象……牙牌?”
易东流见荀非雨情绪激动,伸手挡在江逝水面前:“易某记得这件东西,上红下白,十张花纹,两张雀鸟。”
“不可能……”荀非雨不可置信,“我,不会,不是这样的!”
“你冷静点!”谭嘉树bào呵一声,“你情绪失控会发生什么!”
宛如迎头一盆冷水,荀非雨咬了一口下唇,缓缓说:“我……翻到过,喜鹊牌和狗牌啊。”
“什么?”易东流也惊讶了,“那副牌里没有狗牌,只有喜鹊和杜……”
鸠占鹊巢的比喻让易东流不寒而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被夺舍之前。”荀非雨每说一个字,心就凉了一寸,“那天晚上,我到过宠物诊所,就在那天……不能,翻?”
“你来过?”易东流还以为荀非雨和宗鸣是在其他地方认识的,“易某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为什么……我不知道?”
一模一样的宠物诊所,可是易东流和江逝水都不知道荀非雨曾经出现过,他们都知道荀非雨认识宗鸣,却在一开始的时候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宗鸣和荀非雨,这两个毫不相gān的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荀非雨如遭雷劫,他抽着气,咽下一口唾沫,却又觉得心如擂鼓,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电脑上的数据还在跳动,他张了张嘴,将手放到键盘上,却无法再敲动任何一个字符:“易东流,”荀非雨的声音逐渐沙哑,“那副牌是gān什么用的?”
“他只说是旧人之物,并未告诉易某用处。”
“不是占卜?”
“……恕易某直言,那些都是幌子。”
三十年前,宗鸣从不抛掷铜钱,也不说劳什子的梅花易数。妖监会对宗鸣愈发忌惮,易东流当时才提议,让宗鸣多加一些所谓的“仪式”,使其“合理”一些。出于对宗鸣最后的维护,易东流并未向妖监会澄清,但眼下容不得他再隐瞒。宗鸣的能力不用凭依任何的仪式,说出来的爻辞也基本是现编的,所以易东流从不解释——因为那些爻辞本来就是错误的,真实的只有宗鸣脱口而出的话。
而且,只有人类才需要仪式,“某种存在”,或者说神,发动能力就像动动手指,哪里需要这些复杂的牺牲?
令人恐惧的真相就摆在众人眼前,在场三人,任何一个站在荀非雨的立场上,也觉得无法接受,甚至能具象地感受到荀非雨的痛苦——扒皮剜心也不为过。姚远知道那副牌的存在,说明这个人曾经拿到过其中一张牌,也清楚有另一个人会翻到喜鹊牌,荀非雨和宗鸣一开始的相遇,原本就是一个骗局。
这哪里是午夜奇遇,分明就是午夜惊魂。
可是荀非雨一直都不知道,还以为那是他之后的人生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感慨自己遇到了宗鸣,还在想如果没有遇到宗鸣,自己会不会继续堕落下去。他以为这些改变是好的,是宗鸣让自己有了能力去改变什么,是宗鸣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确实是最关键的时候,在那个晚上,给了荀非雨迎头一击,毁掉他整个生活的人,就是宗鸣。
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错把罪魁祸首当成救命恩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