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嘉树一脚踢开倒在自己身上的尸体,笑笑说:“还有人要抓我吗?献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能让你现在就死。”
混入人群的癸级gān员架住了闹事者的脖子,而看不清面容的冯丕收起腰间的刀,李寅见到兜帽下的笑唇,大吼道:“你们要gān什么!造反吗!”
“闭嘴。”谭嘉树和岳夏衍异口同声,他有些讶异地看了岳夏衍一眼,他这个哥哥很少出现这样的情绪,愤怒,甚至是失望。
岳夏衍紧紧握着江逝水的手,悲哀地看着畏惧又不甘心的众人,语气中带了些乞求:“我希望大家可以冷静一些……”
“要死的人又不是你!”
“操你妈的!这就是你们的冷静!”
“刀都架到老子脖子上了!”
“贪生怕死!你们都是怪物!”
谭嘉树蹲在尸体旁边,他突然抬眼扫了一圈,锁定了那个说出贪生怕死的人:“你女儿在上海读书吧?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结果呢?不怕死,要不要先为你女儿死一下?”
男人咽了口唾沫,比起岳夏衍,他们更惧怕这个行事诡谲的谭嘉树。岳夏衍苦笑,他向前一步走过去,站在高处对所有人朗声说:“请求各位相信我一次,冷静下来思考一下。这个血字来源于何处?”
不待回答,岳夏衍直接说了下去:“它源自抟转的活祭阵,抟转的第一重阵法,这是启动抟转的先决条件……现在你们还想打开玉盒吗?”
有人嘴快:“不试试怎么知道!”
很快他就挨了长辈打来的耳光,谁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岳夏衍眼中浮起一丝失望,他黯淡地笑了,轻声说:“不是我和嘉树怕死,我们两个人身上背负着诅咒,迟早都是要死的……”
易东流顿时惊讶地看着岳夏衍,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刚才就询问过江逝水,姬兰因的纸鸟似乎只给那个冯丕看过,谭嘉树知道并不奇怪,但是岳夏衍怎么可能清楚这件事。男人悲悯的笑容让易东流怔忡,他下意识护住江逝水,却听岳夏衍接着说:“殷知联络了谭家人,想要提前开启玉盒,而玉盒中记载的抟转,正是让神降临的阵法。所以,才会有数量庞大到骇人的牺牲,才会……”
不详的预感让谭嘉树想打断岳夏衍的话,但左贺棠已经先发制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台下附和声一片,谭家人不愿承认自己被殷知欺骗,更多人以为这是岳夏衍的托词。但谭嘉树却很清楚,岳夏衍根本没有在说谎。可抟转是用神语撰写的,失去了易家储存的手札,岳夏衍怎么会理解神语?要知道,就算是天才如同谭青行,也并未完全勘破阵纹和神语的关系。
眷徒。这两个字突然提醒了谭嘉树,他看向江逝水,又看了一眼岳夏衍,低声说:“不可能……”
“因为,我获得了神眷。”岳夏衍的面色沉静如水,他冲谭嘉树安抚地笑笑,“我向神供奉了我的一切,通晓了神的语言……逝水,也是一样的,我们是同一个神祗的眷徒。神语告诉我,不能与那双灰眼对视,不能许下愿望……而妖监会原有那三片甲骨的神语,我也已经解开了。”
“岳夏衍,你疯了吗!”谭嘉树怒吼,“哪里有神!你怎么会遇见神!我不是告诉过你什么都不要做吗!那条龙早就已经死了,哪里还有愿意帮助人的神啊?!”
岳夏衍苦涩地别过眼,众人并不在意谭嘉树的吼叫,就像不在意他的死活一样。质疑的眼神从来没有断绝过,毕竟他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但岳夏衍现在有了底气,他只是缓慢地陈述着:“抟转,要拆开理解。抟,是糅合,也是上升,而转,是转嫁。”
第一片甲骨上的神语记载,抟转并不是凭空创造而出的阵法,它的原身来自于千年前一场由神举行的,名为“降格”的祭祀。将“降格”的流程步步翻转,从拘束到释放,这一场把未知拉下天际的祭祀,彻底调转为将人捧上神坛的阵法。
“除了毁掉抟转,”岳夏衍悲哀地说,“没有任何解救你们的办法。”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刚被红线银铃阵传回妖监会,云扉便看到了十方阁那一侧的混乱。不待它多做反应,易东流已经往江逝水所在的方向跑去。云扉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跟上去,却忽然在这五神宫中嗅到一缕古怪的气味——那是海风里的常会传来的味道,甚至有些像死鱼的腐臭。它循着气味一路小跑,最终跑到了白玉石阶中段的蓝花楹树下,云扉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棵树,一阵花雨落下,它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丝绦如彤云绕于蓝花楹枝gān上,一双洁白赤足夹住一朵落花,轻轻踢向云扉所在的方向。它向上看去,一位头顶纯白鹿角的女人正扶着蓝花楹的主gān,坐在碗口粗的横枝上。碧色衫裙被一串暗金珍珠系在胸口上方,绛紫上衫外头缀着段薄红半透软纱,更衬女人那雪玉般的肤色。抹着紫灰蔻丹的指甲拨弄着碎晶耳饰,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向云扉抛去如丝媚眼,泠泠的声线如清泉入耳:“认不得我了?朏朏。”